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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节（第2页）

&esp;&esp;程榆礼一字不落地看完，完完整整翻过一遍，仿佛看到一颗心的初生和寂灭，起初，每一个文字都鲜活灵巧，直到某一天，所有假象在一瞬间被烈焰燃尽，凌空的灰烬终于冷却，缓缓沉底，碎得体无完肤。

&esp;&esp;本子被她用掉三分之二。留下字迹的纸张有陈旧的岁月印痕，叠在一起，饱满得如同少女丰富的情愫。

&esp;&esp;她幻想的、杜撰的那个少年，膨胀起来、又瞬间被戳破的欲望，塞满字里行间的酸甜苦辣的碎片，拼凑起这段盛大又微茫，刻骨铭心又讳莫如深的暗恋。

&esp;&esp;她写下每一次微小的努力，努力学习，让他们的名字出现在一张荣誉榜上，尽管年级与年级相隔甚远，那繁繁复复夹在他们之间的几十个名字，就像她到他的距离，千岩万壑，重峦叠嶂。

&esp;&esp;即便她拼尽全力，甚至也挤不进他的余光。她也为之全力以赴。

&esp;&esp;【这样的话，你总有一天可以眼熟到我吧？应该……可以吧？】

&esp;&esp;她在小市场买劣质的直板夹，为了不让妈妈发现，偷偷起早折腾她的头发，希望她的自然卷可以消失，好让今天遇见他时，那蓬蓬的刘海不会再起飞，而蓬蓬的刘海没有变温顺，她却笨拙地烫到手。最终他对她近乎无视的匆匆一瞥，就让这所有的一切付诸东流。

&esp;&esp;她呆滞地在人群中揉搓着指尖的水泡，若无其事地走回教室。

&esp;&esp;【突然觉得很无力，高三的学姐都好漂亮好成熟，她们的头发怎么可以那么漂亮呢？可能全世界只有我傻到每天跟几根刘海作斗争。哎，到底谁会在意我的头发啊？！程榆礼，我真是个傻子。】

&esp;&esp;她失落，遗憾，甚至掉眼泪，再重新鼓起勇气，他们的每一次眼神交汇是用她无数次的试探、退缩、游移和计算换来的。

&esp;&esp;【都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来今生的擦肩，那我尽量多和你擦几次肩，这样下下下辈子我应该就能和你说上话了……算了！听起来还是做梦比较快。】

&esp;&esp;她受了伤。在那个夏天。

&esp;&esp;【我今天在器材室里，经历最绝望的一刻，我承认我叛变了，我迁怒到了你，如果不是你，我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可是我也想不到你有什么错，只能怪我不自量力。】

&esp;&esp;这里，她的字变得深刻，像在纸张上发泄着什么，最终又将这份怨气无力地化为一滴泪，晕开最后一个“力”字的墨。

&esp;&esp;最后一页，六月二号，终于风平浪静了，轻舟已过万重山。

&esp;&esp;她写下：【程榆礼，你是光，也是深渊。】

&esp;&esp;……

&esp;&esp;程榆礼乏力地瘫坐在椅子上，翻完这129页的日记，软弱从四肢蔓延到全身骨骼。他似乎使不上一丁点地力气来做任何动作，只有在页数之间挑来挑去的指，变得机械，漫无目的，一页又一页，重新翻看一遍。

&esp;&esp;——你是光，也是深渊。

&esp;&esp;谜底在此刻几乎昭然若揭，程榆礼不用去细想，那个视频里的声音清晰浮现。字字泣血的控诉荡在耳畔，抹不净，忘不掉。

&esp;&esp;他紧紧地按揉着太阳穴，想止住这一刻青筋的跳动和冰凉砭骨的疼痛。

&esp;&esp;被攥了有一小时之久的日记本终于从他手心滑落，程榆礼拨了一通电话出去：“见一面，在哪？”

&esp;&esp;那头的钟杨语塞半天，语气些微不耐：“我怎么记得我们前不久才见过，这都几点了？”

&esp;&esp;程榆礼确实没太注意时间，这才抬头看去，窗外夜色如水，青山静谧，孤月高悬。

&esp;&esp;钟杨不解道，“想找第二春也别打我主意好吧，老子铁直。”

&esp;&esp;“在哪儿？”他罔顾揶揄，又问一遍。

&esp;&esp;“准备睡了。别来。”

&esp;&esp;程榆礼不以为意，不由分说道：“我去你家，接应一下。”

&esp;&e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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