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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被程素素听到了,不免觉得好笑,同乡抱团,岂不是常有的?朝上结党,也以籍贯结为阵营,也是很常见的。新人乍来,又有同乡,亲近一些是理所当然的。听过之后,含蓄地让卢氏注意一下,不要让两边打起来。程素素就带着小青、李墨,去见谢麟——休沐日到了,她得去见谢先生了。————————————————————————————————程犀面前过了明路,程素素就大大方方地到谢麟的别院里去。路上,李墨十分忐忑地问:“去,去哪里?”程素素道:“见我先生,上课。”“啊?”小青知道李墨的来历,对李墨一直保持着警惕:“嗯,大郎许的,不用担心。姐儿去上课,咱们就在车时等着,我带了茶水瓜子儿。”李墨被牢牢看住,心情低落,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搁程素素这儿,她就不敢跑。眼巴巴地看着程素素进了别院,自己等人则被别院的家丁带到一处小小的房子里,烤火磕瓜子。轻声说:“这小娘子真好命。”小青道:“那是祖上积德,姐儿心地也好。”【我这回运气可真好!】与她们隔了数重庭院,程素素心中也是感慨的。在她的眼前,谢麟正笑容可掬地为她介绍:“这是陆世叔,名讳是上见下琛的。”在她的面前不止是谢麟、孟章,另有七、八个中青年。正在介绍的这一位陆见琛,不到四十岁,已是御史中丞了,朝中十分看好他去接御史大夫的班。那位老御史,程素素也是见过的,是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了。陆见琛有个绰号“兰台白居易”。这说的,不是他诗作得水平高,而是指他参人的风格极似白居易写诗——老妪能解,朗朗上口。凡他参的人,总是能不止让朝上官员明白,下至目不识丁的百姓,都能听得明白,很接地气。省了向百姓宣讲的步骤,搞坏一个人的名声,是相当的快。这不足为奇,令人惊奇的是,陆见琛,是谢丞相的人。陆见琛的成名之战,是谢丞相给安排的,就是扳倒古老太师的那一仗。陆某人左右开弓,一口气参倒了古老太师八个门生、三个儿子,最后如果不是为了“朝廷的容人之量”,他能再骂古老太师的祖宗八代。据谢麟交待,他和谢老丞相根本不亲!一身反骨陆见琛只是个开始,后面还有来头更大的。转运使周权,新任的京兆尹崔哲,国子司业徐博。转运使,又称作盐铁转运使,重要性一望即知。国子司业,是国子监祭酒的副手,国子监里,教的无不是贵族子弟。他们与陆见琛有着一个共同点——都是谢老丞相面前得力之人。【你上辈子别是拆迁队的吧?撬得一手好墙脚!】这四个人还有另外的一些共同点——年纪比谢麟平均要大十五岁以上,品级也比他高。能撬动这些人,还安排与自己见面,谢麟的本领也不一般。另外几个,或官职不高、或年纪不大,却不容易小视,起居舍人、城门郎、侍御医,都在很微妙的位置上。用得巧妙,会起到出奇不意的效果。要程素素说,弄死个把皇帝,都不算难事。程素素有些疑惑,目视谢麟,谢麟微微点头,且不解释。不止程素素疑惑,周权等人也心生疑虑——这是要做什么?双方的想法,谢麟都能猜到,便也打开天窗说亮话:“时不我待……”果然是时不我待的,他的话音未落,那一厢,大门便被撞开。谢麟这一处别院,强壮家丁也有一些,个个膀大腰圆,却拦不住一个快要发疯的人。张起一头汗地闯了进来:“芳臣!芳臣!大事不好!”屋子里的人且将疑惑都放下,一齐看向他。程素素心道,能让张起急成这样的……难道是……“东宫?”张起一头扎起来,要紧的事一个字没提,先将屋里的人看一圈。看到程素素时,也是惊愕。冷不防被她说中了自己要来讲的事,登时讶然:“是李相公那里已经得到消息,你来报信的吗?”是这样吗?周权等人的目光也在程素素和谢麟身上游移。程素素道:“我瞎猜的。”军国大事用不着张起亲自来找谢麟。只能是军国大事之外,不能假手他人的事情。一般的事情,以张起的身份,哪有解决不了的?求情都能通天。除非天要塌!周权向张起求证:“可是东宫?”张起擦擦汗:“是。突然病倒了。宫里封锁了消息,我姐姐不放心,悄悄传讯出来的。”他家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在想对策。当务之急,是把太子给救回来——这个宫里封锁消息,张家不敢妄动。最坏的不过是太子死了,皇帝没儿子,得过继。谢麟道:“你知道了消息,恐怕这时候京城已经有不少人也知道啦。不要慌,要考虑周详了才好。否则仓促行事,易为人所趁。”这屋里没有一个笨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只有两个字——齐王!太子活着,皆大欢喜,太子一旦有变,齐王府怕要上位了。皇帝虽然还在,然而从他这些年的生育状况来说,并不乐观。最大的可能,却是要提前过继一个侄子,以防万一。否则,皇帝死后无嗣,必有一场争斗。这争斗比皇帝活着的时候过继,要激烈也惨烈得多。没人想太子死,可他万一死了呢?太子无子。吴太后只有两个儿子,虽然排行隔得远,但却是一母同胞。从吴太后的角度来说,让另一个孙子过继,是再划算不过的事情了。从皇帝的角度来讲,齐王总好过被他踢到远方的其他兄弟,上坟也能给他多烧两把纸钱。唯一的不妥便是齐王非嫡,论资排辈,轮不到他。必会在皇帝死前,将此事定下,等不到皇帝出事。张家就是作了最坏的打算,才着急应对。事情来得突然,却是一点准备也没有的。张起便提议,向他的好友谢麟求教,死马当活马医了。崔哲问道:“有人盯着齐王府吗?”张起道:“阿婆已经派人去看着了。”崔哲想了一想:“我得先回家,万一有变,宫中必有人来宣我。芳臣,拿个主意。”谢麟毫不犹豫地道:“保东宫。少安,东宫未必就真的会有事,你我要当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才好。”这是他十几年来生活的心得。“可是……”“诸王皆不在京内,能如何?”谢麟抿了抿嘴唇,眼神冷而晶亮,“在京内的,只有一个齐王世子。来不及。少安,当做无事发生,如果不能,就暗访名医,或为东宫祈福。多余的事,一点也不要做。尤其要劝大长公主,不要往京外送信!”张起道:“这……”大长公主母女,甚至是张家全家,对齐王府都是一肚子的意见,男人们平时装大度,纵容女人们去骂。万一齐王上位了,邺阳大长公主一系不至于死,也要失势。对有些人来说,失势,比死了还要难受。“不轻举妄动,不过一时蛰伏,动了,恐有灭顶之灾。再者,哪怕东宫有失,立储也是国之大事,不可能不咨之宰相。还有周旋的余地。”张起匆匆一拱手:“好。我这便回家。”崔哲也说:“我也回去。要紧处,我也会盯着一二的。”周权等人一齐告辞,谢麟也不挽留,指着程素素道:“路上小心。有事找不着我,也可找她。”众人匆匆点头。看他们走了,程素素起身道:“我这就回家。”谢麟道:“原打算六郎与他们见个面,不想出了这件事情,六郎反被当成来送信的啦。”程素素道:“谢先生太心急了。”谢麟一笑:“路上小心。”“先生也请小心。”————————————————————————————————回来的路上,程素素心中颇为压抑,这种兴衰荣辱都要看别人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忍不住用力捶车壁,催促马车再快些。太子得急病的这个时间也很巧,休沐日,程犀正好在家。程素素回到家里,独自去见了程犀。程犀见她独自前来,警觉地问:“怎么了?”程素素亲自动手去关门,让了阿彪守着门,才对程犀说:“在那边遇到一件事情……”低声将张起求援的事儿说了出来。这件事情,对程犀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他是东宫的官员。如果东宫易主,影响不言自明。还有李丞相,不管是换皇帝还是换太子,对上层的影响,都是最大的。程犀叹道:“我已经知道啦。”“咦?是李伯伯吗?”“唉,并不是岳父大人去打听的,是……太后派人,去齐王府里接了世子入宫。又派人去了吴家,让他们护卫,这个时候,她是信娘家人的。吴松,咳咳,才派人告诉了我。”程素素“啪”地一声撑住了桌子:“什、什么?她疯了?!这个时候,她急的什么?太子要是救回来,这就是个死结了!圣上也不管管她吗?难道……太子真的有事?大哥,咱们怎么办?”程犀道:“芳臣说得很对,太子未必有事,我等为臣子的,怎么能够……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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