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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无论大人孩子都十分尽兴。到彭娘子看天色已晚,要带着孩子回家的时候,孩子们尤在榻上笑作一团。临行时,各依依不舍,便约定此后常来常往。两家母亲关系既好,孩子也很投缘,贺家姐妹此后不是你到我家来,便是我往你家去。只是彼此的兄弟都要读书,都没见着,女孩子们却日益熟悉了起来。四月初六是瑶芳生日,彭娘子还带着女儿们过来给她庆生‐‐也是寻个由头聚一聚的意思。令瑶芳意想不到的是,贺敬文也回来了。这可真是奇事一桩,听说过为老娘生日回来的,没听说为这么丁点大的闺女回来的啊!然而不知为何,瑶芳得了一套文房四宝作礼物时,居然没能从贺敬文脸上瞧出什么端倪来,只得去寻张老先生问一问。‐‐‐‐‐‐‐‐‐‐‐‐‐‐‐‐‐‐‐‐‐‐‐‐‐‐‐‐‐‐张先生因拐了个谷师爷过来,与谷师爷轮流跟着贺敬文日子过得倒比先前轻松许多。先是被韩燕娘请去问了应否将贺成章送回京城的事情,张先生心里,贺成章回京不止是前程的事儿,还有一样‐‐安全。日后楚地要谋反,贺敬文除非附逆,否则便是十分凶险,留个根苗,是再保险不过了。况且,此番贺敬文出行,是要检查水利工程的,去年拨款不足,今年就要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将还能支撑的先不管,毁坏严重的修一修,何处要多少工、工钱几何等等,都要计算。可偏偏贺敬文写文章可以,算数儿比做人还傻。他自己也知道不足,拼命在实践中学着,收效也不大。照说不该回来耽误时间的。只因近来发生了一件大事‐‐楚王病重。朝廷重视楚王,楚王病重了,皇帝降旨,要本地官员去探望。湘州府的公函发了下来,贺敬文也不得不从。正好便宜了瑶芳,多收了一份儿亲爹送的生日礼物。张先生原本对于小女学生所言楚王谋反之事将信将疑,只凭着良心&ldo;宁可信其有&rdo;地留了下来。现听说楚王病重,心头咯噔一声,想起瑶芳先前说的楚王活不过这二年,此后世子袭爵,惑于妓妾而谋反。路上遇到的流民,本地官员之贪腐……越想越心惊,也正要跟小女学生通个气儿。见了小女学生的面儿,看她行礼,笑一句:&ldo;长高了些,也瘦了些。&rdo;便转入了正题,却是拿韩燕娘过来说贺成章上京的事儿做引子。最后说,楚王病重。瑶芳一拍脑门儿,苦笑道:&ldo;我困在这副皮囊里久了,有些时候儿脑子就不够使了,想事情也没有先前那么周到了。正是!先叫俊哥躲过了才是正经,至于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吧。来都来了……&rdo;先前总想着自己&ldo;年纪小&rdo;说话不顶用,暗中努力一回,见事不成就立即收手再想旁的办法。也是这环境太过安逸了,整天说着愁这愁那,其实并未认真起来。张老先生道:&ldo;我想着,若真如此,悄悄盯着王府,再暗中请令尊加固城墙,留意周围的事儿。每天冬天都要修一修河道水渠,募人也方便。我的意思小娘子与令堂令姐,还有老安人,能回京还是回京,我在这里守着令尊,总不叫他办糊涂事儿。只有一样,楚王他,到底什么时候反?&rdo;张老先生到最后,还是以一个正常男人的思维,将老弱妇孺排除在牺牲计划之外了。瑶芳道:&ldo;今年是元和二年,年底,今上为世子定下胡阁老的孙女儿。明年,正月,胡家送女完婚,三月悼哀王薨。新王为爱姬求封而不得日渐癫狂,再过……唔,我想想,平叛用了两年多,那开始的时候是……元和八年末!&rdo;张老先生道:&ldo;那倒还来得及。怎地这么久?&rdo;瑶芳道:&ldo;来的路上您也看着了,有不少流民呢,按了个葫芦起了个瓢,这头楚王带头作乱,旁人想趁火打劫呗。&rdo;平了这事儿,日后到娘娘主政的时候,还有闹的呢。张老先生毕竟男子,纵信了瑶芳所说,心底还是对一介女子能挑动战争之事难以深信,听完了瑶芳所述,当时信了,过不许久,依旧觉得是楚王府久藏祸心。只因近来情势紧迫,才侥幸地道,&ldo;小娘子知不知道那个祸水姓甚名谁?是何来历?现在何处?若能将她先送得远远的,或许能免此一劫。&rdo;瑶芳道:&ldo;这主意我也想过的,却是行不通‐‐我亦不知她的来历,有说是犯官之女的,入了贱籍,名姓都改了,只留了个花名儿。后来为掩其事,冒姓谢,名宁馨。只恨无法监视世子,不知道他是如何与青楼沾上边儿的。&rdo;张老先生道:&ldo;说不得,只好一试了,我与王府的侍卫们倒还熟。从他们那里,或许能打听到些消息。且看年底,是否是胡氏。&rdo;瑶芳因与他说起设法送贺成章上京的事情,又触动另一番愁肠:她与彭家姐妹交好,觉得这两姐妹一个斯文懂事一个娇憨可爱,若事先不知道消息,多半是折在乱军之中。这消息,偏偏是不能告诉人的。便问张先生:&ldo;能多送几个人走么?&rdo;张先生因问何人,瑶芳说了,张先生笑道:&ldo;她们是有父母的。我原本是想慷慨赴难,能救黎庶最好,与这里的人相处久了,心也软了,竟不想他们遭罪,更不想一将功成万骨枯,旧时亲友成枯骨,是以才问祸水。&rdo;瑶芳恨道:&ldo;只恨我当时没记下。&rdo;张先生宽慰她道:&ldo;无妨,只管尽自己的心意就是了。我便去打听!&rdo;直到十月里,瑶芳只收到张先生一句:&ldo;世子妃果然是胡阁老女孙。&rdo;至于那位谢美人儿,至今杳无音信!照说这会儿他应该已经与美人勾搭上了,总会有些风声传出。可他现在却在勤勤恳恳在给父亲侍疾,寸步不离,楚王是个傻子,身边为防意外安排的健壮妇人不少,美貌少女却一个也无。而世子那里,如今只有侍卫和太监,连宫女都不带!前太妃和张老狐狸傻眼了。第一个案子&ldo;你们家瑶芳怎么了?没精神的样子?&rdo;正在和丽芳有一搭没一搭下棋的彭敏轻轻碰了碰丽芳的胳膊。丽芳抬眼看了妹妹一眼,见她恹恹地伏在熏笼上,小脸儿被熏得红扑扑的。这妹子最近又长了一些,当然,也更瘦了一些。她总觉得小姑娘要瘦一点才好看,可见着妹子真的瘦了,她又担心亏了身体。每每在这两种心境中间摇摆,令贺家大姐痛苦不已。略抬高了点声音,丽芳道:&ldo;瑶芳你再趴那儿,仔细把烧烤坏了。&rdo;瑶芳抬起头来,半死不活地看了她一眼,眼角瞄到一旁的彭敏,心里一顿,又趴了下去:&ldo;这么冷的天儿,烤烤火又怎么啦?&rdo;丽芳转对绿萼道:&ldo;看着姐儿些,别叫火燎了她的衣裳。&rdo;绿萼脆生生地应了一声:&ldo;大姐儿放心,我看着呢。&rdo;说着还近前了一步,将瑶芳大毛衣裳的毛边儿给抚了抚。又去一旁端了碟桔子来:&ldo;姐儿,我给你剥个桔子吃?烤火了嘴干。&rdo;今天彭毓没有过来,她极怕冷,到了冬天就不肯出门儿,其余三人便戏称她是猫儿,要不怎么&ldo;猫冬&rdo;了呢?瑶芳胡乱点点头,不再去看彭敏,惹得丽芳又多看了她一眼,安抚道:&ldo;阿毓不能过来,咱还不能过去么?瞧你这蔫儿的。赶明儿看哪天风小,咱们跟娘说,也去阿敏家里。&rdo;彭敏也笑道:&ldo;是呀,阿敏在家里也闷呢。你去了,她必是开心的。&rdo;瑶芳背对着她们摆了摆手,她一点也不想面对彭家人。因为,她才不久才做了这一个决定,这个决定她一点也不后悔,却不能没有一丝愧疚。‐‐‐‐‐‐‐‐‐‐‐‐我是倒叙的分割线‐‐‐‐‐‐‐‐‐‐‐‐闻说楚王世子身边并没有那么一位美人,先生和学生面面相觑,都不大敢相信这么个消息。先生还好些,毕竟不曾亲历过那么一件事情,敬畏之情便要少许多,只因有一颗宽容的心,才选择没把学生当疯子,愿意就近观察。前太妃心里就是惊涛骇浪了!&ldo;这不可能!&rdo;瑶芳跳下了交椅,在室内踱步。张先生也不催促,他心里也觉得奇怪,这样的大事,照说小女学生不会拿来开玩笑的。难道是哪里出了什么差错不成?瑶芳连转了三圈,猛地停住了脚:&ldo;我不相信!一定是她太会躲了!楚王死了好二年她才被揪出来,还不是谁有那么能耐,是她自己耐不住,又出头露脸儿,叫人认出来了。现在,也许只是会躲而已。&rdo;不是这样,还能是什么?瑶芳不敢想!答案一定是令人震惊且不安的。张先生见这番言行,耐心地解释道:&ldo;王府里并没有藏下这么个人,外面也打听了,世子等闲并不出府,出府也带着人的,没有,没见着有什么青楼女子。况且,世子近来也不出门了‐‐小娘子真没记错?&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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