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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氏扫过一边的陈冲，后者却低着头，并没有跟她目光对视。郑氏又和颜悦色地对朱儆道：&ldo;皇上，我这样说是为了提醒皇上，更不是指责谁，只是听说那个叫赵添的奴才很不像话，还曾三番两次惹怒了首辅大人，皇上却一味护着他，如今我替皇上解决了他，岂不是好？&rdo;朱儆本极生气，听她提起范垣来，那怒气却消减了大半，只道：&ldo;你……这个似乎不该您管吧。&rdo;郑氏委婉道：&ldo;我知道我的身份管不住皇上，只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皇上被奸人左右才宁肯如此，皇上若要惩罚，我也是甘心领受的。&rdo;说到这里，郑氏屈膝，竟向着朱儆跪了下去。朱儆一惊，这位毕竟曾经是皇后，他年纪小的时候，还常给她抱在怀中百般疼爱的，也曾随着陈琉璃前去拜见请安的。朱儆忙上前一步：&ldo;快别这样！&rdo;郑氏仰头望着他，恳切说道：&ldo;皇上，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佛家说以身饲鹰，若是我跪着能让皇上了悟，我甘心如此。&rdo;朱儆道：&ldo;有什么话起来说就是了。何必如此，陈冲！&rdo;陈冲才过来扶住郑氏，说道：&ldo;娘娘快快请起说话，这样岂不是让皇上心里不安？&rdo;郑氏这才缓缓起身，仍是正色凝视着朱儆双眼，道：&ldo;先前御膳房的风波才消停了些，又有行刺之事。皇上是朱家的一根独苗，一定要好生保重，半点闪失也不能有才是。&rdo;说到这里，眼圈一红，有泪影闪烁，郑氏继续说道：&ldo;可惜我那妹妹去的早，不然的话，有她看着皇上，我又何必操半点心？我之所以如此操心，未尝不是因为痛惜她就这么去了……她的在天之灵看着皇上，若见皇上缺教乏养，她自然安生不了，我一想到这些，就再也不能袖手旁观，哪怕是别人说我有所图，也要替她做点什么才好。&rdo;郑氏说着，缓缓俯身：&ldo;皇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rdo;朱儆听她提到了自己的母后，早也红了眼睛，点头道：&ldo;朕……明白的。&rdo;郑氏端详了朱儆片刻，仿佛欣慰般将朱儆慢慢揽入怀中：&ldo;皇上！&rdo;朱儆迟疑着，有些僵硬地靠在妇人的肩头。交心这一天，范府的书房之中，太医院方院首给范垣检查过了伤处，又重新敷了药，叮嘱道：&ldo;现在看来，大人的伤恢复的很好，幸而之前也没伤到了骨头，否则的话就没这样顺利了，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rdo;范垣不语，只是慢慢掩起衣裳。方擎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又道：&ldo;只是这一番的苦头也是常人难以承受的，近来我看大人比先前清减了不少，还是要注意调养才是，免得伤治好了，却损了根本。&rdo;范垣道：&ldo;多谢。&rdo;方擎看看他淡然苍白的脸色，心中无奈。方太医当然知道，先前皇上遇刺，范垣受伤，偏偏新夫人又小产了，范垣的心情可想而知，可谓内外交煎。而他的伤，虽未伤到骨头，但这份生生撕裂皮肉之痛，也是几生几死，当初料理伤口的时候，连太医们都为之色变手颤，不敢轻举妄动呢，也亏得是范垣这样强悍的人，才能如此熬了过来。方擎又不敢多说别的，只能勉强宽慰一两句罢了。此时房门上轻轻给敲了敲，范垣道：&ldo;进来。&rdo;门扇开处，走进来的却是琉璃，身后跟着小桃跟另一个丫鬟。范垣本来面无表情，见琉璃进门，却立刻站了起来：&ldo;你怎么来了。&rdo;紧张地走到跟前儿，把她双手拢住，上上下下扫了一眼，又忙引着她来到自己的椅子上坐。琉璃因见方太医在场，不便如此就坐了，便轻轻推了他一下。方擎惊讶之余，忙行礼：&ldo;参见夫人。&rdo;琉璃本站在范垣身旁，范垣却偏要叫她坐下，琉璃正向着他使眼色，听方擎如此，便温声带笑地说道：&ldo;方大人好，又叫你跑了一趟，辛苦了。&rdo;方擎忙道：&ldo;不敢，这是我分内之事。&rdo;范垣瞥着琉璃，因她仍是站着，不禁面露不快。琉璃暗中掐了掐他的手，范垣望着她含笑的样子，脸色才缓和了几分。方擎身为太医院首，最会察言观色，洞察人情，见这般情形，知道自己成了不讨喜的蜡烛光，正早想出声告退，却听琉璃问道：&ldo;方大人，四爷的伤势不知如何了？&rdo;方擎忙道：&ldo;刚才给四爷细细看过，伤恢复的很好，只是仍旧要留心不能随意动作，免得对于愈合有碍，另外……&rdo;琉璃忙问：&ldo;另外什么？&rdo;方擎陪笑道：&ldo;我看四爷最近清减了些，受这样的伤……还要好生调养才是。&rdo;因方擎知道对范垣说这些话，他未必肯听，如今幸而琉璃亲自来问，便立刻抓住时机告诉。毕竟……这位首辅大人谁的帐都不买，独独对这位小夫人是最为疼顾，她说的话，却比众人说一万句还有用。琉璃果然说道：&ldo;多谢太医提醒。&rdo;又半是责怪的瞪了范垣一眼。范垣便对方太医道：&ldo;你也该去了。&rdo;方擎忙道：&ldo;是，那下官改日再来。&rdo;旁边的内侍过来，帮他提了药箱往外而去。琉璃还想送一送，却给范垣握住手腕，琉璃只好说道：&ldo;小桃，送送方首座。&rdo;方擎笑道：&ldo;不敢不敢，我是常来的，夫人万万不必多礼，告辞。&rdo;又向着范垣行了个礼，后退一步，方出门去了。此刻书房里才又清静下来，范垣道：&ldo;这下你总肯坐了吧。&rdo;琉璃缓缓落座：&ldo;方大人的话你总该也听见了，你要还不知道保养，这样面黄肌瘦的出去，人家不觉着你是受了伤，只觉着是家里的人薄待了你。&rdo;范垣笑了笑：&ldo;我哪里面黄肌瘦了，就你会多心。&rdo;琉璃低下头，略有些黯然：&ldo;这也怪我，是身子不争气，不然的话，一定得打起十万分精神来，好好照看着，也不至于让你这样……&rdo;琉璃还未说完，范垣皱眉道：&ldo;更加胡说了！&rdo;琉璃这才抬头看向范垣，求道：&ldo;师兄，给我看看那伤吧。&rdo;自从那日受了伤，琉璃因自顾不暇，毫无精气神，原本担心范垣，可见他好端端地回来了，也不像是有什么重伤的，才把那份担忧放下。那段日子里，痛不欲生的，自然有些忽略了范垣，又因范垣从不在她面前流露伤痛难熬之色，一应敷药、喝药等也都避开琉璃，是以琉璃竟不知他伤的如何。只是近来琉璃渐渐恢复了，才隐约听闻范垣伤的很重。只是私下里问他，或者要求看看他的伤，范垣总会笑说无事，叫她不要大惊小怪，百般的推脱不肯。这日听说方太医来，琉璃才故意选在这时侯来了，想亲自问问方擎他的伤势。范垣却也知道琉璃此刻来的用意，又听她如此说，便道：&ldo;你又来了，都跟你说了只是点子擦伤，也值得你特跑过来一趟？方擎刚才都说了，恢复的很好，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rdo;琉璃拉着他的手，摇晃着求道：&ldo;我不管，我今儿一定要看。&rdo;范垣叹了口气，顺势把她抱住：&ldo;好了，听话。不去看那没要紧的。倒是你，外头还有雪就跑了来，累不累？&rdo;琉璃推开他：&ldo;不要跟我说这些好听的，我就要看。&rdo;范垣一愣，琉璃道：&ldo;师兄你越是这样，我越是心里明白，如果是小伤，你何必推三阻四，你只是怕我看了害怕担心，所以才一直故意往小了说。&rdo;说到这里，眼圈便红了。范垣听琉璃已经看破自己的用意，心中酸楚，无言以对。琉璃停了停，又道：&ldo;你可知道，那天我听说儆儿遇刺，慌张的很，可我虽然担心，却又明白，有师兄在，儆儿一定不会有事。&rdo;&ldo;但是，&rdo;琉璃吸了吸鼻子，眼泪先掉下来，不禁哽咽道：&ldo;但是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会有事。&rdo;范垣怔忪：&ldo;师妹……&rdo;琉璃道：&ldo;那会儿我听说你出了事，就像是天忽然就黑了一样。&rdo;一想到当时的那种感觉，琉璃不寒而栗，往范垣怀中靠了靠：&ldo;师兄，师兄，我那时候忽然很怕。&rdo;范垣的眼角泛红：&ldo;你、你怕什么？&rdo;声音微微沙哑。琉璃喃喃道：&ldo;我也说不清，只是什么也看不见，心里头也突然疼得厉害，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像是、像是濒死，身子也不知道有没有，魂魄也不知道有没有。&rdo;范垣捂住她的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虽然只是三言两语，在范垣听来，却仿佛轰雷掣电。因为相似的感受，他也有过。当初陈琉璃出事的那一刻，他的感觉，便如同琉璃此刻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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