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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芳短促地笑了一声,张真人道:&ldo;好了好了,操心得太多了。从来巧人是拙人奴,得了好处的,还不知道谁是真正的恩人呢。往后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也就是了。&rdo;瑶芳道:&ldo;那又算是什么恩典呢?有些人,不过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让自己良心过得去。若有人因此而受益,也不须以恩人自居。都是自己愿意的,哪有那么多的悲情?心心念念,都是别人欠了自己的。有那功夫,不如想想,自己从别人那里又得了些什么。&rdo;张真人连连鼓掌,放下手来,说:&ldo;今天吃红烧肉,好不好?&rdo;&ldo;……&rdo;然而自此之后,张真人也藤冠葛衣在后山略走两步,给瑶芳指点一下山上山下的路径:&ldo;有要紧的贵人过来的时候,这些地方都是要有人把守的。不过啊,前头有一条小路,他们不知道。&rdo;又说了好些个趣事,内里有许多都是先前元和帝过来时发生过的事情,也有叶皇后十年数年前为夭折的爱女祈福的事。大半是锦衣卫如何布防一类。又有一些小宦官之类躲懒、从来没出过宫的小宫女躲差使看热闹,从何处偷溜。瑶芳心头一动:&ldo;围堵松动了?狗洞?&rdo;张真人道:&ldo;是啊是啊,道人家里的狗子,活得滋润哩。&rdo;瑶芳微微一笑,道家不食牛肉、狗肉,养的狗自然不是用来吃的,没了后顾之忧,确实活得滋润。心里暗记下了那个狗洞,估摸着若是有什么乱人进出,这就是个贼路。她心里也有数,这位老神仙可能又知道什么天机,这是在指点她呢。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原本织的网,还不够密。等观主一脸便秘地把姜长焕带了来,张真人开导徒弟,瑶芳就跟姜长焕在一边说话,悄悄将张真人说的转述给了姜长焕。姜长焕微有诧异:&ldo;老神仙倒像是什么都知道似的。&rdo;瑶芳有心事,胡乱点头:&ldo;是呢,他知道的可多呢,他愿意说,咱就听着。不愿意说,也别多问。&rdo;姜长焕往她脸上一瞧:&ldo;你有心事?&rdo;瑶芳一顿。她确实有心事,他们现在掺和的这事儿,跟贺敬文在外头参人不一样,贺敬文那个在明面儿上的,争名声,等闲没有性命之危,还要被仕林夸奖。她和姜长焕做的这件事情,是参与了阴私之事,承担最大的危险的,还是姜长焕。道理也简单:她是女人,出了事儿,追究起来,人们通常会想到的都是男人。叶皇后于姜长焕有恩,如果他知道叶皇后有危险,必然不会袖手旁观。但这不是瑶芳能够安心推姜长焕上前线的理由‐‐在他并不清楚内幕的时候,她得跟姜长焕说清楚了来龙去脉。包括,她的来历。这在瑶芳心里是一件大事,讲来龙去脉还算轻松的,难的是怎么对姜长焕说:我上辈子是你家皇帝的小老婆。这话能轻松讲出口么?还是一点一点的挤?现在先说一点自己经历过了一些事儿,过一阵儿再说上辈子的身份?似乎也不妥。她愿意相信姜长焕的心,却又忐忑着,担心会让他的心情不好。民间常有的事情,換妻、典妻,富家婢放出来做小户人家的妻子还是抢手货。遇到穷、乱的时候,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但并不包括现在这种情况!瑶芳对着姜长焕关切的脸,喉咙里像塞了一团棉花,简简单单几个字,硬是说不出来。舔了舔嘴唇,瑶芳后退了一步,姜长焕有些莫名其妙:&ldo;究竟出了什么事儿?有什么事是不能讲的么?&rdo;瑶芳轻声道:&ldo;是不知道怎么讲。&rdo;姜长焕放心地笑笑,心说,只要不是退婚,还能有什么不能讲的?&ldo;到了这个时候,世上还有什么更为难的事情呢?连眼前这件事情咱们都不怕了,还有什么更可怕的?放心,即便是圣上,小心眼儿也不会到这个地步的。&rdo;他猜瑶芳是担心即将到来的事情。&ldo;猜中了,他们赚了,猜不中,娘娘无事,那更好,不是么?不是事先说好了的,你梦到了张真人,担心得不得了,就过来住两天还愿?我不放心你独居在此,也过来相伴。我还带了家里长辈给你捎的东西呢。&rdo;瑶芳吁出一口气:&ldo;不是那个事,我从来不怕这种事情。是有些事,得先跟你说明白了。&rdo;姜长焕皱皱鼻子,试探地道:&ldo;你这口气,跟在船上那会儿训我似的,我听得心里发毛。上回你一这样说,我媳妇儿就飞了,现在再说,我可经不起再飞一次了。&rdo;瑶芳笑了一下:&ldo;不是那个,是我的事儿。&rdo;姜长焕关心地问:&ldo;怎么?有什么为难的事儿?我独个儿守在这儿也是可以的。&rdo;瑶芳摇摇头:&ldo;不是。&rdo;定定地盯着姜长焕看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示意他跟着自己到院子中间来。姜长焕紧得两脚冒汗,只觉得走路都打滑了。两人在院子中间的磨盘边儿上站定,瑶芳靠着磨盘,轻声问道:&ldo;你信鬼神么?&rdo;姜长焕郁闷地道:&ldo;这里是老君观。&rdo;瑶芳笑得很短促:&ldo;是啊,这里是老君观,师傅也是真神仙。唉,我被他看破真身了呢。&rdo;咔吧,姜长焕的下巴掉了:&ldo;你不是你爹娘的闺女么?我看你哥哥也不像是妖怪呀。不不不,你就是妖怪,也是我娘子啊。&rdo;瑶芳伸手撑住额头:&ldo;不是那个意思。你看过《志怪录》吧?&rdo;姜长焕大方地承认了:&ldo;嗯。&rdo;老婆家的书,他看过很多,在湘州的时候还就喜欢看《志怪录》跟逍遥生的话本子。瑶芳道:&ldo;要是,这里头忽然有一篇的人物,就活在你身边呢?&rdo;姜长焕一口气报出好几个篇名来:&ldo;可是这些都不像是你啊?&rdo;&ldo;是张先生可怜我,没将我写进去呢。读过羊祜前身是李家子的本子么?&rdo;羊祜是谁,姜长焕知道,至于前身来历的故事就没读过,瑶芳便给他简要说了。姜长焕一脸诡异地问:&ldo;那……你是哪家的孩子?听我说,不管是哪家的,就是过奈何桥的时候没喝孟婆汤而已,人已经不是原先的那个人了,多想也没益处。你要还记得,是缘份,却也只是一丝缘份。御史家养你这老大,才是生身父母啊。&rdo;瑶芳放下手来,脸上带着一股姜长焕从来不曾看过的气息,其寂寥有些像叶皇后,沧桑处又有不同:&ldo;如果不是别人家的呢?我就是原来的我,不过重新活过一回就是了。都说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我大约是吃了老天爷给的后悔药,叫我从头再过一回,将后悔的事情都重新掰回来。&rdo;信息量太大,姜长焕当机了,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瑶芳心里很紧张。这跟给张老先生坦白还不一样,张老先生那会儿,她才三岁,年龄就是最好的挡箭牌,她要死不承认,家里长辈显然是会相信她的。姜长焕则不同,她的父母家人还是会相信她,但是,她要面对的是姜长焕本人。当时她并不很在乎张先生的观点,现在,她不能不重视姜长焕的态度。手撑着磨盘,过了好一阵儿,姜长焕消化完了,眼睛透出诡异的亮度来:&ldo;哦。&rdo;【=囗=!你哦个什么鬼啊?】瑶芳心里掀桌,面上维持着平静:&ldo;嗯?&rdo;姜长焕居然有点兴奋:&ldo;所以……娘娘这事儿,是真的会有?你是事先知道的?咱们不会扑个空?&rdo;&ldo;……&rdo;我说了这么多,你只关心这个?瑶芳不知道拿什么表情面对他才好,只能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姜长焕扭扭脖子,收回手:&ldo;那……从湘州那里出来,等等,你要事先知道了,怎么还会去湘州?嗯,是了,先知道了,也得有办法避得开才好。在湘州那几年,你都是提心吊胆着过来的吧?&rdo;瑶芳愕然,还有点抓狂:&ldo;你就只管问这些?&rdo;姜长焕奇道:&ldo;不然呢?&rdo;瑶芳:……姜长焕收了好奇的表情,正色道:&ldo;你想得太多了,张真人看破了你的真身?你真身难道不是你自己?他知道又能怎样啊?还是,你以前做过什么事儿?&rdo;他从来不是一个刻板安份的人,又正在活跃的年纪,听到这样的事情,居然没有被吓到,反而觉得有趣。瑶芳犹豫了一下:&ldo;我上辈子活得比现在久。&rdo;&ldo;那也没什么,&rdo;姜长焕嘀咕一声,&ldo;又是一个天降仙女儿指点着落魄书生考中状元的话本子。&rdo;&ldo;噗,&rdo;再紧也被他给逗笑了,&ldo;你说什么呢?&rdo;姜长焕道:&ldo;你要一直瞒着我,我什么也就不知道,也是一辈子。可那又有什么意思?你肯对我讲,就不要担心了好不好?我娘子不是笨蛋,必是看中我是个可以托付的人才坦诚相待的。我好容易等到这一天了,怎么能将你再气走了?&rdo;瑶芳一鼓作气:&ldo;我还没说完呢。我以前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小时候死了亲娘,后娘进门儿,被弄得家破人亡。后来得人收留,又蒙娘娘提携爱护。害过我的,一个一个,我全都还了回去。&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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