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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第2页）

&esp;&esp;他们之间倒不知如何界定，谁宠了宠？

&esp;&esp;跨越三十年，而能相许十几载，那应该是个超有魅力的老头儿。夏语澹此生，能守得住而不被夺走，此生最大的本钱，唯有自己而已，这样一个老头儿，夏语澹也很想见见。

&esp;&esp;虞氏和夏语澹随乔费聚出门去棋盘街，轻车从简，只有一辆宽大的青油布平顶马车，坐了三人，灯香和琉璃随车夫坐在车辕上，其他跟车的护卫婆子皆步行，如一般富裕之家出行的那样，乔费聚一身玄色无花式的锦长袍，夏语澹一件方便作画的灰鼠高腰窄袖皮袄子，虞氏已经妆扮上了，由灯香拖着衣摆下车，下车之后，便命一众仆从，包括灯香和琉璃在外面等待，三人进入铺面后的庭院。

&esp;&esp;不同于锦绣坊，恨不得每一寸土地都利用起来做生意，仇记裱画店的后面，是一处寻常的居住之所，面门左侧一棵大榆树，大榆树阴影处的砖块撬了，种了几株可以收获了的生姜，幸好夏语澹在乡间待过，才看出那几株是生姜，种姜要选阴湿之处，就种在了大树底下。右侧两脚分了两只太平缸，余下左右两边都是盆景，菊花，兰花，茶花，三分秋色，几盆昙花今年已经开放过了，几盆龙爪含苞不放，快入冬了，也不知道它来不来得及绽放。

&esp;&esp;庭院中间摆放了画架，画案，画案大半地方放了可能用到的画具，画架前面是一张卧榻，画架左侧一张桌几，一个温酒的茶炉子，几盘下酒菜，两把背椅，一把小杌子。

&esp;&esp;仇九州体型高大，体态丰满，春山如笑像尊弥勒佛，先与乔费聚见礼，称呼虞氏如夫人，称呼夏语澹小姑娘，再急着和乔费聚说道，他想出了昨天那盘棋的破解之法，画完后要求重新下一局。

&esp;&esp;仇九州依旧招想出了破解之法，乔费聚也不可能一模一样再战的，仇九州此言，是邀乔费聚再手谈一局。

&esp;&esp;“我闲散之人，有的是时间，只是你我对弈，我这个小孙女岂不无聊。”乔费聚笑指夏语澹道：“你借她一块地方打发时间，她虽然没有拜过先生，自己瞎琢磨了两年，也能画出张画儿来，让她给你画一张看看如何？”

&esp;&esp;仇九州没想过多出一个人来，桌几边的小杌子是姬妾的位置，院子里就没有了夏语澹落坐的地方。听乔费聚的话，没有拜过师傅又会画，这个丫头是拜师来的。一姓乔，一姓夏，仇九州知道这是外孙女，也有一丝奇怪，国公的外孙女还缺先生？不过，早年仇九州游历四方时，也指点过一个女学生，要是再收一个也不是不行，但要看一看，眼前的人没有没资质，可不可取，因此也不反对，领夏语澹去庭院后一间小画室，临窗就对着作画的庭院。

&esp;&esp;仇九州开了窗子，就把夏语澹留在画室，这样两边人皆可看见。

&esp;&esp;夏语澹看见虞氏期许的目光，也知道今天是人生转折点，至于往好的转还是坏的转，夏语澹相信虞氏不会坑自己的。因此潜心静气的做着画前的准备，除了手上的镯子戒子，净了手，从袖兜里拿出袖套戴上，裁了纸，磨了墨，调了颜料，把二十年的本事，都用出来。

&esp;&esp;夏语澹做这些时，仇九州也在做这些，只是夏语澹已经准备了一夜，有了底稿知道画什么，做完了准备工作就下笔了，仇九州拿着笔，专注的观察虞氏的情态，构思着把虞氏融入何情何景。乔费聚自饮自酌，看着他的女人。

&esp;&esp;仇九州许的，是一幅长三尺，宽两尺的工笔画，需耗时三天，因此画好虞氏的容貌和姿势，就请虞氏随意了，他搁笔看夏语澹还没有画完，先和乔费聚煮茶下棋。

&esp;&esp;夏语澹早餐吃饱了来的，画完都有饿意了，乔费聚和仇九州下的是残局，下着下着，又变成了残局，两人都折了手。

&esp;&esp;夏语澹把画拿出来，铺在庭院中的画案上，乔仇二人围过来看。虞氏给夏语澹留了点心，夏语澹站着吃了几口。

&esp;&esp;仇九州看夏语澹吃完了，才问道：“小姑娘为什么要花费那么多精力学画？”

&esp;&esp;夏语澹不好意思的挠首，先说出了最初的理由：“老人说，三年大旱，饿不死手艺人，千金万金，不如手艺伴身。据说，先生出师的弟子，润笔费，大幅五两，小幅三两，扇子斗方五钱。五两银子，在乡间，够一家四口吃喝好几个月了。”

&esp;&esp;“不防公府之门的姑娘，出口如此市侩。”仇九州面无表情的的道。

&esp;&esp;夏语澹好不避讳，郑重道：“世上的人，分成了穷困潦倒，到富贵荣华。荣辱自古周而复始，焉知哪日，家业凋零，金银散尽。若没有身外之物，我何以立身！”

&esp;&esp;仇九州已经知道了，夏语澹是皇后娘家的孩子，不意她如此居安思危，点头赞许，再问道：“姑娘现在尚在富贵之家，若为将来计，还有许多更好的选择，为什么执着于画道呢。”

&esp;&esp;“可不可以，当成一种记念，记录而怀念。”夏语澹斟酌道。

&esp;&esp;“记念？”仇九州回味这两字。

&esp;&esp;“是的。”夏语澹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道：“我就是我，若没有一个人在意我，我还是我。一个人的我，没有人和我相伴，我多么孤独，因此，我要作画，记录我看见的人，看见的事，记录我，此刻的心情。将来人随事变，若世事所逼，我变了，还有十三岁的我，让我怀念。”

&esp;&esp;仇九州生在富贵之家，也知道许多富贵里头的烦难事，看看乔费聚和虞氏，倒一时无话可说，另道：“时间不早了，那我今天也不留乔公吃饭了，三日后取画，三日里，我好好想想。”

&esp;&esp;乔费聚拖了一个姬妾，一个外孙女，确实不便和仇九州吃饭，有爱妾相伴，也没想和一老头儿吃饭，因此客气了几句，便告辞出来。出了裱画店，去了香源斋，包了雅间吃饭，没有评价夏语澹一个字，其后三天，也没有提起这件事。

&esp;&esp;画也作了，话也说了，一切随仇九州的缘。

&esp;&esp;隔天午后，孟鲜过来仇九州这里，看见他在欣赏一幅，没有表框，没有题词，没有署名的草画，也随着一同欣赏，道：“此画构思布局倒好，只是笔力不及，用笔稍显凝滞。”

&esp;&esp;仇九州点头。

&esp;&esp;夏语澹两世二十年的功底，到了仇孟二人眼里，基本功还不扎实。

&esp;&esp;仇九州抛出外物，一心在画身上，言画言人道：“画有六法，一是气韵生动，二是骨法用笔，三是应物象形，四是随类赋彩，五是位置经营，六是转模移写。六法之中，我一直认为，气韵是六法之要，是画的灵魂，形不似，我还可以善加指点，魂不在，不过是死物。”

&esp;&esp;孟希文轻笑道：“可是气韵这东西，似有若无，最难琢磨。有时候，它有了，别人看不见；有时候，它没有，别人又看错了。”

&esp;&esp;仇九州从画的世界里回来，一手牵着孟鲜的手，一手看画道：“她身在繁华之中，她的用笔如刀削般果决，繁华的□□中，她的心在枯萎，可是她又不甘，就此枯萎。”

&esp;&esp;夏语澹画的是自己，画的是卧晓轩的后院，四堵高高的围墙，和风旭日，她背靠着如火如荼的蔷薇架，一只脚尖踮起，随意看着和蔷薇比邻的爬山虎，爬山虎由上到下垂爬下来，是从外面攀爬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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