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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出去後,厨房的夥计凑成一堆,交头接耳──傻小子这是被媳妇儿压的死死的,以後可怜咯。洗菜的大妈也来插上一嘴:那个晶晶,我一开始就没看好过,你说怀了孩子,鞋子还穿这麽高,像话不像话!哎哎,你们都别光讲人家姑娘不好,她肯嫁给一个傻子,後半辈子可就这样了。到底谁可怜还不知道呢!石头送了晶晶後,就直接到工地给阿江和工人们送饭去了。工地上,阿江戴著黄色工地帽,穿著衬衫长裤,听工程师解说图纸。夥计从车箱後把饭盒发下去,等到都派得差不多了,石头才去把车里放在保温盒里的饭盒拿出来,他有时候还会给阿江炖汤。每一次石头来的时候,工地的工人就会调笑:蒋副长,您夫人给您送饭来咯!傻小子面皮薄,每次都被逗得低著脑袋,缩著肩膀挠挠脸。蒋副长却喜欢这样的玩笑,还明文规定:不准随便调戏副长夫人,钦此。下午馆子里休息,石头会陪阿江把中饭吃完,他现在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坐在阿江对面,看他一口接著一口吃他做的菜。阿江吃几口就会抬头,也不会觉得不自在,看到石头他就会笑,像个偷乐的小青年,似乎只是这样就足够幸福。石头有时候会留意他们的工程,一幅很感兴趣的模样,阿江会讲解一些简单的东西给他听听。他却没想到,石头只是想知道,这个工程会做多长时间?如果可以,他希望可以做很久。很久很久,久到什麽时候,连他自己都不敢想。一天中午,石头没有来。这是两个月来,他第一天没来工地。蒋代表拉了送夥食的夥计过来问,夥计讲:阿灿哥今天早上在厨房里摔了,小腿扭了,这两天都不能干活儿了。蒋代表跟督工说了一声,拖了工地帽,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去了石头家里。他敲了门,等了颇久,才看门板拉开来。只看石头拄著一个杖子,裤管抡了起来,小腿腾空著。阿江?阿江皱眉,忙扶著他进屋子在椅子上坐下,单膝蹲下小心看著石头的腿,满嘴责怪他怎麽这麽不小心,脸上却是怎麽也掩饰不住的心疼。去医院看过了麽?石头摇摇脑袋,巷子里管铁打的师傅已经来看过了,替他扭好了脚,擦了药,不用再去医院了。阿江却不同意,拧住眉头:这怎麽行!万一骨头没接好怎麽成,你老婆呢,她怎麽不管管你!石头没想到阿江这麽生气,他缩缩脖子,晶晶去朋友家里打牌了……阿江瞪直了眼,他看了看这间屋子──屋子里的喜子还没撕下,柜子上蒙了薄薄的一层灰,桌上的茶壶里只有冷水,小石头扭伤了脚还有闲情去打牌,那个女人到底在干什麽。他背过身。上来,我背你去医院。啊?不、不用去医院……上来!阿江好凶,石头才想起来,阿江其实很霸道的,还会揍人,就像他们读书的时候,阿江一拳就把人的鼻子打歪了哩,根本一点都看不出来。开车去了邻镇医院,招了x光,还好这里硬件不够,要不然蒋副长铁定能拉著人去把ct、ri都检查一遍,骨科大夫看了看,确定处理够及时,韧带也没拉伤,给开了几片阿斯匹灵就让人回家去了。折腾到了晚上,他们才回到家中。阿江才扶著石头坐好,晶晶就回来了。从石头结婚以来,阿江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就像是刻意避开石头的妻子一样。蒋副长一见那小腹隆起的女人,脸冷了下来,“你一整天去哪了,有你这麽做人太太的麽?”晶晶没想到副长劈头第一句就这麽直接,让她连摆好脸色的余地都没有。她是在风月里打滚过的女人,眼睛在蒋副长和丈夫身上转了转,似乎已经快要看出什麽猫腻来。“阿江,你别骂晶晶。”石头却在这尴尬的时候出了声,他爬了起来,去拉阿江的手,迟疑地看看女人,“是我叫晶晶出去玩的,她在家里很闷的。”阿江暗暗揪紧拳头──他从没这麽恨过,他很清楚,自己这模样到底有多难看,可是他不能克制自己。他只能像个丑陋的妒妇,不断地去挑那个女人的错处,以此来平衡自己的可悲。“你好好休息,注意这几天不要碰水。”最後,他扔下了这一句,甩开了石头的手。他走得那麽快,犹如迫不及待地逃走一样。阿江一直走,他走得很远,最後来到了江边。他微微喘著,站在那里──慢慢的,他的眼前出现了幻影。那是一个挺拔的英俊男子,深缁衣大马刀,他在江边留下的醉言,招来了一只百年孤独的厉鬼。然後又一个百年,一个君王,宛如个戏子,手里拿著两个木偶,劈劈啪啪在一个面无表情的男子面前逗著,只为了他一抹无心的笑。再一个百年,一代将相,为个痴儿族弟倾尽所有,所著诗词没有一句不为了他。百年又百年,一世又一世,这麽多的轮回,这麽深的情债,怎麽还。当年,蒋大老爷突然故去,族里顿时分崩离析,频频遭外人泼脏水,不过三月,蒋大老爷尸骨未寒,蒋代表就暴毙於一个应召女郎床上,成了当年政治圈中一大丑闻。蒋夫人不堪重负,将他送到国外外公家中,卧薪尝胆,数年後他再回来,收复山河,再一次带著蒋家进入中央核心,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却发现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一块。他以为他们之间有这麽重的缘分,小石头一定会等著他。人算不如天算,他知道,他们谁都没有变,他们只是错过了时间。冬天悄悄的来,再过几个月晶晶就要生了,石头开始张罗孩子的东西,忙上忙下,没完没了。蒋代表派秘书送了许多礼物,上到婴儿床下到玩具奶嘴,就连外国运来的奶粉都要堆满一间房。别人都笑,蒋副长对傻小子是真义气,连孩子都抢著帮忙养。晶晶却最不喜欢这句话,只要旁人一提起蒋副长,她就挂起一抹冷笑,没人懂那是为什麽。眼看著冬至快到,石头搓了一窝汤团,给晶晶留了好大一碗,接著端了锅子去了蒋家大院。汤团什麽颜色都有,五色七彩,豆沙馅儿的、芝麻馅儿的,好看又好吃。啊,下雪了!石头探出窗外,外头白茫茫的雪花落了下来,他兴冲冲地跑出来,张著嘴,把雪当成了棉花糖。阿江从後面跟上来,也学他张张嘴。好吃吗?唔,没味道。冬至,工地放了一天假,新馆子也在装修,他们今天都不用干活儿。阿江从仓库里找到那台自行车,他偷偷把它修好了,拍拍後座:上车,带你去玩。石头坐了上去,从後面抱住阿江的腰,他们贴得那麽近,一点缝隙都没有。车子旧了,骑的时候发出咿呀的摩擦声音,轮子塔塔地转著,阿江放开双手,车子就开始抖动乱晃,石头抱紧阿江,跟著他又叫又笑,像两个傻傻的疯子。阿江骑了一下子,天就黑了,没过多久,不下雪了,下起了雨。他们只好先找躲雨的地方,那个木亭子还在,就跟很多年前一样,他们一起站在亭下,阿江展开了外套,展开手臂帮石头挡住了雨,自己被淋湿了一大半。雷响了响,石头瑟缩了一下,抬头。他看到了阿江的眼,那双眼里,他的影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冰冷的触感贴了上来,就跟记忆中的棉花糖一样,软软的、甜甜的,好像又带了点苦涩。接吻,是要闭眼睛的……石头慢慢地把眼睛阖上。外套跌在地上,细雨飘在他们身上,冷风跟刀片似的刮在身上,他们紧紧抱著彼此,越吻越深,舌头伸进对方的嘴里,抵死交缠。砰!门被推开,根本再也等不及,就将他抵在墙上疯了似索吻。呼吸已经乱成了一团,湿漉漉的身子紧贴在一起,冷得连牙齿都在轻轻打颤。可是心却是滚热的,他们终於停了下来,屋子里只有巴掌大的灯光,却已经足够他们看清对方。阿江……别说话。阿江说得很快,不让那张嘴说出拒绝的话。他深深地吸气,抱紧了他的小石头,在他耳边低低说,交给我……都交给我,小石头。别怕、别怕……衣服随意地扔到了地上,床头摆放的夫妻照在碰撞中跌到了地上。青年被压在了一片豔红之中,新房的床单这麽久了还没换下。大大的双喜,游龙戏凤,一切都成了这场偷欢的点缀。衣衫褪尽,坦诚相见。石头根本不知道,原来他跟阿江可以靠得这麽近,他青涩的反应让阿江越来越激动。他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印记,双股之间,尽是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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