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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安帝素来疑心甚重,靠着诡谲手段,登基为帝,自然知道皇家容易生出许多腌臜龌蹉之事,眼见周贵妃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又想起她平日里的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又陪伴自己多年,心中到底有些不忍,思忖片刻,便命人将玉琢带了过来。
身穿粉蓝色的女官服饰,玉琢低头俯身地跪在那里,依然是温顺柔弱的样子,任凤池上前问道:“玉女官,你是何时入宫的?”。
“回任大人的话,奴婢是同辉二十年入宫,由内务司擢选,最初在司膳监待了两年,后来去了尚衣局,因不慎犯错被罚,恰巧遇上了贵妃娘娘,她见奴婢可怜,便赦免了奴婢的罪过,后来便一直在娘娘跟前服侍”,玉琢柔声说道,她语气轻缓,面色从容,吐词清楚,条理有序,连任凤池都不由地多看了她一眼。
孝安帝微微点头,宫中的女官必须身世清白,验明正身后,方可入宫服侍主子,这个叫玉琢的女官回答起来严丝合缝,想来不假。
“既然服侍贵妃多年,想来对她的行为举止知之甚深,但切不可因她是你的主子,又曾有恩于你,而故意欺瞒朕,欺君之罪,你可担待不起,是要被株连九族的。说吧,你可曾见过此人?”,孝安帝冷冷地问道,脸上的神情,颇有些晦暗不明。
玉琢仿佛未曾察觉,抬起头看了周贵妃一眼,忽然紧闭双眼,长辑到底,大声说道:“请陛下赐奴婢死罪,宸皇贵妃娘娘曾数次与那姜桓深夜幽会,奴婢迫于她的权势,不敢上禀,实在辜负了陛下的恩泽,请陛下赐死奴婢”。
就刚才那一瞥,周雪瑛只觉得有说不出的怪异,眼下听她如此说,顿时浑身剧震,血液上涌,身体僵硬如石,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抬起一根手指,只得睁大眼睛,竭嘶底里地喊道:“你这个贱人,枉费本宫平日里待你不薄,本宫于你,有主仆之义,有救命之恩,你居然敢,敢如此污蔑于本宫,实在是……”。
玉琢满脸泪水,悲戚地叫道:“娘娘,奴婢数次劝您,不能辜负了陛下的厚爱,可您却执迷不悟,不肯回头,如今大祸已成,该如何是好?”,话音未落,她便挣扎着站起身,猛然往旁边的柱子撞去,任凤池眼见不对,立刻飞身去拉,可惜差之分毫,只听“砰”的一声,头部正撞在石柱之上,鲜血迸流,血肉模糊地瘫倒在地。
任凤池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说道:“陛下,她昏死过去了,怕是不行了”。
“连你的贴身女官都这样说,她曾受过你的大恩,周雪瑛,你还有何面目?这玉琢是刚刚才来的,便立刻认出此人名唤姜桓,可见平日里多、有、来、往啊”,孝安帝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身体微微发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隐隐作疼,桓英公公赶紧上前,将他扶坐榻上,又垫了个金丝团龙锦绣枕在他的身后。
孝安帝微闭着双眼,想起前些时日,群臣集体弹劾太仆寺卿周云天的情形。大庭广众之下,居然敢白日宣淫,血缘至亲,男盗女娼,果然是一路货色,想到这里,皇帝连心中仅剩的半分疑虑都消失殆尽了。
“任卿,将这个贱人拖下去,白绫赐死,你亲自送她上路”,皇帝冷冷地说道,“还有,告诉汪澜,立刻派督抚司的人将周云天锁拿下狱,三日后处斩,株连九族”。
周贵妃闻言,激怒攻心,喷出一口鲜血,两眼一翻,顿时昏死过去,孝安帝看也不看一眼,拂袖而去。
昔日金尊玉贵的宸皇贵妃如同死猪一样被拖了出去,任凭她如何哭喊,都无济于事,明眼人都知道,她完了。
偌大的宫殿内,只留下玉琢一人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却没有人瞧见她微微弯起的嘴角,还有那一丝诡异的笑容,“周云天,周雪瑛,你们一定想不到,七年前,被你们兄妹逼得家破人亡的靳家,还剩了我,这么一个孤魂野鬼,如今却要了你们的狗命”,她披散头发,面容狰狞,鲜血淋漓,可不就是从地狱爬上来的厉鬼吗?
“公子,宫中传来消息,宸皇贵妃被赐死,周云天下狱,三日后处斩,周氏九族被灭”,重风沉声说道,萧简正聚精会神地画着兰花,头也没抬地说道:“此等小事不必回我了,只是那女官的身后事,你亲自去办“。
重风点头应道,过了一会儿,萧简又问道:“如今毅王殿下到哪里了?”。
“毅王殿下昨日傍晚已过武阙,算起来,明日午时便能入京”,顿了一顿,重风又补充道:“他是日夜兼程而回,三千里路不到七日,听说是梅妃娘娘的身子不太妥当”。
青荇宫,佛堂的木鱼声照常响起,颜敏轻手轻脚地走过来,低声说道:“娘娘,云萝宫的那位殁了,是被缢死的。还有,六皇子被除了玉蝶,原本是要一并处死的。后来太后娘娘说,好歹是一条命,之后便被贬去了掖庭”。
皇六子,莆一出生便被封了英王,赐名为铨,可谓是尊荣至极。而她的律儿却捱到了五岁,才获得封号。不过,那又如何?还不是生母被活活勒死,出生还不到百日,嗷嗷待哺的年纪就被没入了掖庭,那种不见天日的地儿,怕是也很难活下来了。皇帝对这个孩子早已起了杀心,只是碍于人言可畏,担心背上嗜杀的名声,这才暂且放过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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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皇贵妃温柔慈善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道:“咱们的这位太后娘娘,人前,是一副菩萨心肠,人后,谁知道是真佛还是厉魔?”,颜敏闻言,暗自心惊,自家主子平日里最是和气不过了,怎么话语间似乎对太后娘娘颇为不满呢?
不敢往下细想,颜敏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当初宸皇贵妃临盆的时候,戒备甚严,还让陛下亲自求到太后娘娘跟前,赐下稳婆,可见是个心思缜密,手段高明的人儿,怎么如今平安生产后,她反倒疏忽了”,又有谁能想到,宠冠六宫的周贵妃竟是这样的死法和结局。
就像,就像当年的端慧皇后一样,想到这里,颜敏忍不住浑身战栗,手指微微发颤,再也不敢出声了。
沈岚正望着窗外,并没有发现颜敏的异状,缓缓地说道:“本宫幼年曾随父兄出游,在一处山坳看见了两条蛇,一条甚大,另一条则要小得多,两条蛇相对而立,似乎发生了争斗。本宫一时好奇,便躲在一旁偷看,谁知过了许久,这两条蛇竟纹丝不动,僵持了许久。就在本宫等得不耐烦,刚想离开的时候,那条小蛇突然蹿起,一口咬在大蛇的七寸处,不到半刻,那大蛇便一动不动了”。
说到这里,沈岚转过头,定定地看着颜敏,轻声细语地说道:“有时候,时机很重要。不过更重要的是,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尤其是在皇宫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就连自己近身伺候的人都要小心应对,谁能想到,不可一世的宸皇贵妃,最后居然会栽在一个小小的女官手中”。
颜敏闻言,心中猛地一惊,低下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过了半晌,只听芸皇贵妃笑道:“本宫说的是周贵妃的女官背主,又不是说你,阿敏,你又何必如此惊慌?”,走过来,轻轻拍了拍颜敏的肩膀,她又说道:“你是我从侯府带过来的家生子,又岂是旁人可比的?本宫心中自然是明白的”。
三月三,踏春日,正是杨柳依依,碧水鸭戏的季节,冷冽的冬天悄然远走,渭城的老百姓脱下厚重的冬装,开始三五成群地结伴出城,偌大的云香山开始热闹起来,随处可见踏青的人群。
燕朝歌第N次看向沈月明,自从把她从被窝里‘’发掘‘’出来后,这货就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整个人像只蚕蛹一样,裹在被子里昏昏欲睡,“阿月,你是一个女孩子,怎么能随便在男人面前睡觉呢?”,他忍不住地抱怨道。
沈月明连个眼神都欠奉,打着哈哈说道:“在外面行军打仗的时候,不也是跟大家一起吃,一块儿睡嘛”,燕朝歌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的额头,说道:“这能一样吗?那是逼不得已,你现在是护国侯,还是太后亲封的郡主娘娘”,沈月明嘿嘿一笑,也不说话,抱着被子转过身去。
燕朝歌实在忍不住,一把将她拧起来,有些嫌弃地说道:“窝了一个冬天了,再这样下去,都要发霉啦,来,咱们下车走走”。
三月春光的确明媚,难怪古人说,一年之计在于春。云香山环境清幽,溪水环绕,小鸟在林间觅食,百啭阵阵,再配上几曲游人的流水古觞,颇有几分魏晋之风,难怪每年会有这么多人喜欢到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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