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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素素蔫蔫地道:“我也想孩子,可是……”“好啦,我都知道。江先生也该收拾妥当了,咱们合计合计吧。”————————————————————————————————江先生陪着谢麟去的齐王帐前,这一路也累得够呛,谢麟年轻,沐浴更衣,一盏热茶下肚,精神就恢复了七、八分,江先生换了一身新衣,依旧有些萎靡,走路都拖着脚。宾主坐定,石先生先向谢麟说了近来驻地的情况。想来江先生已与他说过了前线的消息,石先生特意多说了几句:“那位安将军很乐观,与他一般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一旦不如意,恐怕……”恐怕受到的打击过大,会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啊,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速胜论”和“亡国论”两个极端吗?程素素满头黑线。谢麟道:“齐王帐前已有些苗头了。”他到齐王帐前的时候与大家一样的比较乐观,毕竟齐王没有令人失望过,谁都想齐王还像以前一样一口气顺顺当当地收复失地。这是谢麟等比较保守的看法,压抑太久的人甚至是恨不得齐王来了之后就带着大家一口气灭了魏国。江先生狠吸了一口热茶才说:“还好只是小败。”他已经开始做最坏的打算了。石先生突然问:“娘子怎么看?”程素素早先便分析过了敌我力量的对比,丝丝入扣,是以石先生有此一问。程素素道:“我也还在看,大势能看出一些来,细微之处变数太多,一时难以讲得明白。倒是有一件,咱们都知道,严新平已是无路可退,只能一条路走到黑。李奚之败不是因为他无能,只不过是因为遇到一条疯狗而已。难的是要如何才能将这个道理讲得深入人心,令人不慌?”谢麟感慨道:“一仗,只要有一个略大些的胜仗,什么道理不用讲都成。”程素素道:“可惜现在没有大胜仗,只好先讲讲道理了。我看呐,什么道德文章都不如些谶语童谣啦、因果故事啦之类的传得快。怎么样,编一个?”口里说着,程素素的眼睛却看着谢麟,编故事她会,张口就来,但是要说写得浅显易懂又直指人心,这就得谢麟去写了。谢麟:……谢麟的脑子里一瞬间也转出了许多瞎话,很快就编出一篇水浒、封神的大纲来。随后一甩头,又将大纲甩出了脑袋,写这些太麻烦了。抱着胳膊,手指轻轻敲着上臂,谢麟道:“就说这是齐王的计谋好了。”江先生笑道:“妙!”齐王的本事放在那里,不至于突然之间兵败如山倒,总能有些胜局。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小败之后稳一稳人心,找一个大家能接受的借口而已。谢麟这借口找得极好,我们不是败,是计!索性连个“败”字都给抹了。谢麟将这话传了出去,人心渐安,他自己却在为配合齐王的军事部署忙得不可开交。程素素手中握着越来越多的情报,也更清楚他现在正在做的什么,越看越有些不安。齐王的作风不能说不对或者不好,只是一直总是带着股霸道总裁的锐气,当然他本身也是个霸道王爷就是了。凡霸道总裁,遇到普通对手如释空,可尽显其酷帅狂霸拽的本色,遇到一个与他的霸道不相上下的对手的时候,高手交锋也与菜鸡互啄也没有什么分别了。必是一地鸡毛的。一地鸡毛之后要如何收场呢?程素素不操心魏国,魏国要因此被拖垮了也不干她的事儿,她担心的是,再赶上个小冰河时期,国内再歉收,兼并再厉害一点点,这是要闹李自成啊!越想越忧心,程素素将担心对谢麟说了。谢麟静静听完,反问道:“难道就没有人察觉吗?即便没想得这么严重,从眼下的情形来看,也有些征兆了。但是又不能由着魏虏壮大,不是吗?打是必得打的,可不用齐王,又能用谁呢?你看安喜,倒也算是磨出些能耐来了,撑不起天。这一次看到了迟虎臣,比他小时候也像样子一些了,可小冠军毕竟不是冠军,眼下还不能指望他登临瀚海。就算换一个人,又能保证不是齐王的风格?又能保证稳赢?只能先耗着了。”程素素也叹气:“也许是我想得太严重了。”“不,魏虏已初成气候了。”程素素低声道:“不晓得现在士气怎么样了,有点想去看看。”谢麟道:“会有机会的。”————————————————————————————————机会来得很突然,或者说借口来得令人措手不及——程犀受了伤。程素素假公济私地将与程犀有关的情报也提到了与魏国王庭传来的情报一个重要级别,是以程犀受伤的消息以最快、最隐秘的渠道传了过来。程素素亲自译了密码,然后气了个半死。程犀是被“自己人”给击伤的,这事在高层不算秘密。齐王极喜欢程犀,他不喜欢老古板、小老头儿,偏偏一个老成持重的程犀很令他另眼相看,恨不能像当初扣下谢麟给他做苦力一样一直扣下程犀。程犀既顶着安抚使的差使,又要为齐王参赞庶务,依旧不急不徐,统筹得当,这份本事别人嫉妒也嫉妒不来。既是常在齐王帐前,便少不了与诸将接触。程犀长得看起来既亲和里透着点威严,但是很好相处,诸将不少粮草扣在他手里,许多事情也要求他办,他人又不错,与他相处得也还过得去。凡事却怕“但是”二字,但是,近来发生了一件事情。严新平叛国,又反过头来狠狠咬了齐王一口,口虽小,咬得却深。政事堂力主要将这个叛臣逆贼生擒回来明正典刑,严新平在境内亲族已经下狱了,就剩拿下严新平来“一家人整整齐齐”在大牢里吃团圆饭了。“生擒”可比打死困难得多了,尤其是条疯狗。齐王虽知其中难处,也深以为生擒最佳。活捉一条疯狗,伤人无数。程犀作为“不懂军事的文官”、“主张生擒的丞相的女婿”,身上套了两个吸引仇恨的buff,一个不小心被愤怒的武将打破了头。这武将还不是高层,不过是一个小校,只是两个哥哥都因为“生擒”的命令,不能对严新平下狠手,反被严新平格杀,这冤仇大了去了。最恨严新平,其次便恨这胡乱下奇葩命令的酸秀才、臭文官。程素素坐不住了,揪了件斗篷连穿边去找谢麟:“我得去看大哥。”内宅妇人的正常表现,这会儿该捏着帕子擦着眼泪跟丈夫哭,求丈夫派人探看、送医送药给大哥报仇。六爷偏与人不一样,她要亲自过去。谢麟此时尚不知情:“什么?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了?”“大哥受到了,打破了头。”程素素哆嗦着将译出来的字条递给他看。谢麟一眼扫过,知道事情不小,再看程素素正瞪大了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他,谢麟与程素素对视良久,终于点头:“路上小心些。”程素素已经做好了硬扛的准备,不想谢麟答应得这么痛快,一时傻了:“啊?”谢麟道:“妇道人家兵荒马乱的时候不该到处乱跑,六郎又不是那样的妇道人家。”程素素像一条离开水的鱼一样张口呼吸,猛地回神,大步上前,狠狠地将谢麟抱住,用力在他背上拍了拍:“消息每三日会来一次,紧急消息不限时,译码的本子你知道在哪里。我得亲自去看看,武将文臣之间若是开了不和的口子……”谢麟拥住她,轻声道:“我明白,我都明白的。”程素素说走就走,一辆轻便的马车,带上小青等三数名仆役,又有十名护卫相随。因齐王聚兵又有粮草要运,靠近内地的官道并不通畅,程素素索性从北边略绕一个弧,路是略远些,但胜在行人少,反而走得快。晓行夜宿,一路也顾不上讲究,有时甚至错过了驿站的宿头而在道边旷野宿营。护卫极担心路上有野兽,幸而官道周围野兽倒不曾见,野鸡野兔还能抓到几只。这一夜,将马车停好,倚着马车避风扎下帐篷,燃起篝火来取水烧饭。程素素也不再另起灶,与大家一样的饮食,也不叫苦。小青便格外小心,取了烤鸡的嫩翅与一条兔腿,放在盘子里,转身再去取煮的野菜汤,一转身,肉没了。这还了得?!小青大怒,就要拿贼。只是护卫们聚作一团,仆役内实有两个是程万年寻来、受过训练而伪装成仆人的,他们不可能偷吃吧?小青一个哆嗦,背上一冷,悄悄后退,飞快地扑到护卫堆里:“快,有贼!”十个壮丁,围成个圈,先将帐篷围起来,程素素是安全的,再站到马车上居高临下,什么也没看到。最后是程素素抽一抽鼻子:“有味道!”打马车底下揪出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青年……魏人?这青年一身诡异的混搭,有破布片有破皮草,奇怪地缝在了一起。被按住时也闷不吭声,小青恨得要命:“做什么不好,偏要做贼!”青年生硬地别过头去,当她在放气。程素素手里马鞭将他下巴挑起来,就着火光一看:“逃回来的?”青年的五官很端正,从头看到脚,骨骼也生得很好,虽然吃了不少苦,人显得削瘦,不过看得出底子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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