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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093礼经魁预定（第1页）

&esp;&esp;作为本次会试的同考官，王阳明已经住进贡院好几天。

&esp;&esp;在他被确定为考官的那一刻，就必须立即前往贡院，不得中途回家，不得中途拜访。而提调官、监试官还要挂锁，只许进、不许出，此为“锁院”，是为了防止考官串通考生作弊。

&esp;&esp;直至确定进士榜单之后，王阳明才能离开贡院，他大概要在此处住半个多月。

&esp;&esp;这几天，王阳明被烦透了，因为宴会太多。

&esp;&esp;主考官、同考官到齐之后，贡院要举行宴会。出题的时候，也要举行宴会。考完能入王阳明的法眼，每次都评价为“气颇平顺”、“取其平正”，偶尔还加个“无甚奇特”、“无甚出彩”。他对进士文章的要求也不高，能写得平顺，把道理讲通就可以了。

&esp;&esp;而温仁和总是能找出文章亮点，夸耀赞叹一番，跟王阳明的批阅风格正好相反。

&esp;&esp;大概在有规定，必须写得朴实简洁，不得用生僻字、不得卖花俏，所以大家写出来的都差不多。

&esp;&esp;但王渊的文风论述精密，承转严丝合缝，而且不累赘用词，特色还是非常强烈的，所以王阳明一看就觉得似曾相识。

&esp;&esp;“此作旨趣虽无甚奇特，胜在语论卓有根据，气颇平顺，故录之。”这是王阳明对王渊的精妙之处。

&esp;&esp;直至王阳明阅到王渊的在论述的时候，出现了“盖天地之道，先以化生，后以形生。化生者天地，即父母也；形生者父母，即天地也”。

&esp;&esp;这段话，是《礼记大全》批注里没有的，也是前人没有记述的。出自王阳明结合《朱子语类》，对《礼记》的深入理解，而且没有给其他弟子讲过，只在王渊请教学问时随口一提。

&esp;&esp;王阳明摇头笑了笑，提笔写出评语：“事亲事天，发挥透彻。此作文气平正，当录之。”

&esp;&esp;温仁和的评语则一如既往夸赞：“事亲与事天，无外乎爱以敬。此作文旨如旧，然天地父母却出新意，暗合朱子之语类，发人深省，令吾茅塞顿开。观诸士子之作，无逾此篇者。当为此次《礼记》讲究中正平和、淳朴简洁，但若能写出符合朱熹理论的新意，绝对可以让阅卷官兴奋莫名——这比写得花团锦簇、气势磅礴还难。

&esp;&esp;温仁和就被王渊的文章惊到了，准确来说，是被王阳明的理解惊到了，王渊只不过是把王阳明的讲课内容搬到答卷而已。

&esp;&esp;会试朱卷，两位房官可以改完一些，就立即送去给副考官，副考官改完再送给主考官。也可以全部改完了，再一股脑甩给副考官，但肯定要把副考官搞得措手不及，因为阅卷时间非常紧迫。

&esp;&esp;好在《礼记》考生人数稀少，王阳明与温仁和的阅卷工作最轻。

&esp;&esp;《诗经》房的阅卷官，试卷只批阅了四分之一，王阳明、温仁和就已经把《礼记》卷子给改完。而且他们批阅还很仔细，精彩文章要反复品味好几遍，但就是收工超快，谁让《礼记》考生人数那么少呢。

&esp;&esp;《春秋》房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

&esp;&esp;剩下两场的考试内容不被重视，考得好锦上添花，考得不好也无所谓，只要别把公文格式写错、不出现常识性错误即可。

&esp;&esp;主要还是阅卷工作时间太紧，根本没时间细看剩下两场的答卷，而且那些公文和策论也很难分出孰优孰劣。

&esp;&esp;到了二月二十五这天，各房把批好的朱卷全部呈上，提调官也把考生的墨卷送来。

&esp;&esp;房官们要给朱卷、墨卷对号，对不上号的一律不取。

&esp;&esp;墨卷朱卷加起来七千多份，明代又没有电脑检索，需要在堆积如山的卷子中，找出相同序号的进行比对。

&esp;&esp;号数对了，还要对比朱卷和墨卷的内容，一旦发现内容不同，那就按作弊来弃置不管——如果是誊卷官抄错的，那考生只能自认倒霉。这种情况很少发生，因为誊抄阶段就需反复比对，但也偶尔有考生躺着中枪。

&esp;&esp;主考官和副考官，根本来不及仔细阅卷，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追认房官送卷的相关手续上。他们的职责不是取最好的卷子，而是确定取中的卷子不出错，一旦出错就前途尽毁。

&esp;&esp;“伯安兄为何不荐此卷？此生很可能被主考判为礼经魁。”温仁和指着王渊的卷子问。

&esp;&esp;王阳明跟温仁和关系不错，知道对方为人正直，也不刻意隐瞒，只苦笑道：“非不荐也，乃避嫌也。”

&esp;&esp;“避嫌？”温仁和不解道。

&esp;&esp;王阳明解释说：“此卷考生，极有可能是我在贵州收的学生。他的文风非常鲜明，一看便知，所以我不能做他的房师。”

&esp;&esp;温仁和惊讶道：“伯安兄只在贵州谪居一年多，居然教出这等优秀学生！”

&esp;&esp;“此子今年才十六岁，准确来说，还有一个多月才满十六岁，”王阳明颇为欣慰的笑道，“而且我教他的时候，他刚学完《四书》。我离开贵州的时候，他的《礼记》也只能算粗通，没想到此时居然大为长进。我以为他三年之后才能考会试呢。”

&esp;&esp;“此神童也！”温仁和赞叹一句，笑道，“既然伯安兄不荐，那就便宜我了。该当我成为此次会试礼经魁的房师！”

&esp;&esp;会试跟乡试一样，也要选出五经魁，会元就是五魁首，因此前五名必然本经各自不同。

&esp;&esp;王渊的答卷只能算优异，按理说，能排进前一百名就不错了。他若被选为礼经魁，全凭把王阳明的讲课内容搬到答卷上。

&esp;&esp;那几句话跟心学有关，但没有脱离程朱理学的范畴，是王阳明在理学基础上独创的，温仁和的评语直接是：“令吾茅塞顿开！”

&esp;&esp;能让阅卷官茅塞顿开，如果不能被选为经魁，那还有哪个考生有此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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