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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面让围观的人不由跟着抹泪。郭子谦从一旁跑来,喘气欢喜道:“张撵的爹和妹妹都放出来了,朝廷说了,选侍女是宗周对太后的心意,其实太后并不需要,所以都免了,不让大家进京了,各自在家奉养父母便是对太后的孝道城里的人家此时都欢喜坏了都来接了。”薛青将竹杖在地上顿了顿,轻叹一口气,眉头舒展,喃喃道:“如此我薛青收钱办事,童叟无欺。”至此方了。“三次郎,三次郎。”张撵的喊声从一旁传来。薛青看去,见张撵正坐车走过对他招手。“三次郎,你也来接我了,谢谢你啊。”他说道,又指着身边的女孩子,“这个,这个就是我妹妹,她做的糖饼你吃过的。”薛青见张撵身旁的女孩子探头看来,眉眼清秀,带着几分羞涩垂头避开,张撵低头对她说些什么,大约无非是郭家的小女婿之类的,那女孩子便带着几分好奇再次看来,张撵又对薛青摆手,道:“等上学了我再带给你吃啊。”。薛青抬手抚了抚额头,扬声喊了声张撵,张撵坐在驴车上回头看过来。薛青道:“其实我不喜欢吃糖饼。”张撵很是不悦,道:“可是你吃了啊。”又转头对妹妹道,“他胆子小,这是客气呢,你做的糖饼他都吃了呢好吃得很。”女孩子对薛青抿嘴一笑,收回视线。相送张撵一家人汇入车马人潮中远去。薛青看着他们离开,转头看张莲塘:“我决定跟你做同窗了。”张莲塘跟随的是周先生,周先生喜好诗词,先前曾来邀请薛青跟随自己读书。张莲塘道:“你放心,我尽量不请你吃喝。”薛青哈哈笑了,聪明如张莲塘,大约也多少看出些什么吧。张莲塘转身迈步,又道:“你当初说的对,要是跟你相熟,自然不会为他们抱不平来欺负你谁敢欺负你啊,你真是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仇必报。”薛青只是笑,道:“快些回家去吧,你家里人担心呢。”张莲塘却摇头道:“还要去看个人。”刑部来的官员快速利索的审问了嫌犯,将无关人等释放,也将定罪的凶徒除了几个要犯外全部斩首。长安城的民众这几天如同过大年,先是开了市,再是朝廷释放了学生和嫌犯,大家也免去了被当做乱民的担惊受怕,接着又能看杀头长安城的法场就在长安府衙前,当初钟世三举着条幅在这里自首,今日这里人头攒动看斩头。暖暖蹦蹦跳跳,想上前又不敢上前,再转头却见薛青向人群外走去,她忙喊着少爷跟上。在府衙的另一边,有一队人马正准备启程,其中兵马围绕一辆囚车,囚车里一个瘦削的年轻人独坐,乱发被风吹起,露出只有一只耳朵的头脸。对于这边的喧哗他似乎听不到,只是仰头看着天空,大约许久未见又即将再也见不到的贪恋。这是囚犯钟世三。长安城人已经看过他投案自首,如今他的出现比不得看杀头的热闹,所以这边很快人就散去涌涌向法场。那两个少年并一个小丫头站在路边就格外的显眼,惊动了另一边说话的官员们,官员们有些吃惊,有长安府的官员认出来。“是张家的少爷”“郭家的薛青”“作诗的那个薛青吗?”“不看杀头来看这个?”一番低语有京官呵斥他们不得近前,张莲塘施礼示意自己停步不靠近。京兵侍卫也懒得驱赶,这种时候他们倒是巴不得有人来劫钟世三还有什么比守株待兔更好的事呢,而这两个少年也没有再靠近,其中一个还大声喊道:“钟世三,钟世三。”囚车的钟世三闻声眼神微转,从天空收回看过来,他的视力也受了影响,似乎并看不清喊他的人,但这个声音却是认得。“是那位隔壁牢里的小哥吗?”他道。官员们的视线再次凝聚过来,其中包括段山,他知道隔壁牢里的小哥是什么意思,当日在双园二人曾被隔邻关押,侍卫也报来张莲塘主动跟钟世三攀谈。张莲塘没有退避,虽然钟世三看不到,他还是露出笑应声是,道:“我来送送你。”好容易洗脱了嫌犯嫌疑,这时候还来跟钟世三套交情,四周的官员们神情复杂,有几个与张家交好的眉头皱起这张莲塘如今也成了长安府官府头疼的刺头,长安府的少年们也不知怎么了,所谓纨绔子弟竟然不鱼肉乡邻打架斗殴,而是祸害官府惊吓家族。钟世三闻言大笑,道:“多谢你啦少年人,好好读书啊。”张莲塘应声是,道:“你走好如有来世,也请好好读书。”廖承定罪,宗周为朝廷办差兢兢业业无罪,那么刺杀宗周的凶徒必然死路一条。钟世三再次大笑,双眼看向他这边,似乎要看清的样子,但最终无果,便干脆坐下来不再看了,道:“多谢小哥你来送我,正好有个忙请你帮。”帮忙?四周的官员神情再次紧张。张莲塘无惧,应道:“请讲。”钟世三靠着囚车木栏,再次看着高远的天空,道:“那日恍惚听到外边念了一首诗词,我没有听清,也没有机会再问小哥你”那日张莲塘和钟世三说话没多久就被侍卫打断了,大约是不想给张莲塘惹麻烦,钟世三也再没有开口说过话。张莲塘道:“哪首?”钟世三道:“少年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他的话音未落,有另外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一诺千金重。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鞚。斗城东。”钟世三停下吟诵,侧耳专心听,直到声落,他才抬手拍着囚车大笑道:“正是,正是,多谢,多谢。”薛青道:“不谢。”钟世三道:“听到此妙词,死也无憾,敢问作者是谁?”薛青道:“你都要死了,知道作者是谁有什么意思?”钟世三向他的所在看来,微微眯眼模模糊糊似乎看到一个清瘦的青衫少年,道:“人活一世,图个名号,堂堂正正,传诵与世间,虽然我将死之人,但也是多一个人知道作者的名号,也是作者的荣幸啊。”被知道姓名竟然是一个人的荣幸吗?张莲塘笑了,道:“此人就是”薛青截断他的话,道:“贺铸。”张莲塘微微讶异,没有说话,钟世三笑道:“贺铸,好名字。”说罢拍打着膝头,“似黄粱梦,辞丹凤;明月共”反复吟诵,不再理会二人。官员们也结束了攀谈说话,上马上车启程,那边传来民众的惊呼,想来是一颗人头落地。京兵们侍卫们开始驱赶:“退后退后。”薛青张莲塘退后几步,看着伴着惊呼声喧闹声,车马粼粼,钟世三坐在囚车中拍膝望天吟诵。薛青忽叹道:“缚虎手,悬河口,车如鸡栖马如狗。白纶巾,扑黄尘,不知我辈可是蓬蒿人?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一面叹着转身,竹杖轻敲迈步。身后钟世三的吟诵停下,侧耳用力的在一片嘈杂中倾听薛青的声音,待听到第一句神情顿时痴痴,喃喃缚虎手,悬河口,车如鸡栖马如狗。白纶巾,扑黄尘。“小哥,这叫什么?”他又大声问道。薛青没有回头,扬声道:“行路难。”钟世三怔怔:“行路难,行路难酌大斗,更为寿,青鬓长青古无有”忽的又仰头大笑,笑的沧桑凄凉。笑声渐渐远去,长安府衙的喧闹也抛在身后,青衫少年顿杖缓步而行,暖暖在前蹦蹦跳跳。张莲塘错后一步默然跟随,再回头看车马已经远去,隐隐还能听到钟世三的吟诵,想到钟世三以问诗词作者为敬意,道:“钟世三这个名字有不少人记得。”毕竟是刺杀了宗周的主犯“也是此生有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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