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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两人的说话声远远抛在身后，姜先寻到了自己的车驾，登车时却见容濯与偃槐两人正在黑灯瞎火的车厢里闭目端坐，仿佛两尊泥像。姜先道：&ldo;哎哟，黑黢黢这么坐着，好吓人。&rdo;容濯先睁开了眼睛，问道：&ldo;公子不令人跟随，却与王密谈，究竟是何事？我等不得不忧心。&rdo;姜先道：&ldo;好了。&rdo;偃槐也慢慢睁开了眼睛：&ldo;是想得很好的事情吧？&rdo;姜先笑了：&ldo;想比做难，想都不敢想，何谈去做？又何谈成真？&rdo;偃槐道：&ldo;成了吗？&rdo;&ldo;有几分了。&rdo;御车将鞭子甩出脆响，车子慢慢向前移动，三人的身体随之微晃了几下。当车子有韵律地轻晃向前的时候，姜先将与申王交涉的结果告诉了二人。容濯十分矛盾，犹豫了很久，也无法确定自己是支持姜先，还是要反对一下。南方给容濯的印象很不好，无论是南君还是荆伯，都令君臣遭遇过危险。然而有所作为，又是一个英明君主需要做到的。容濯索性沉默，听听偃槐的意见。偃槐问道：&ldo;既然向王进言要治水，为何不留下来参与呢？你提出的办法，让别人去做，做好了，首功不在你，做不到，是你的办法有误，反要怪你。你离开，唐国交给谁？若有人有事于唐国，该如何应对？&rdo;姜先一一答道：&ldo;留下来，这样的大事，也不会交由我主持，此其一。交给我主持，我也未必能做好，此其二。能做好，也非一朝一夕之功，不在乎些许日月，此其三。成与不成，我不在乎，他们做不成，我回来便自己做，谁在乎他们的想法？何况，我对王说的也是实话，我不想眼看荆伯坐大。&rdo;偃槐道：&ldo;没有别的原因了吗？&rdo;姜先矜持地一笑：&ldo;有，您不是也看出来了吗？我想追着希夷走。&rdo;偃槐：……你还真有志气啊。姜先道：&ldo;留下来应对变故，待她回来之后，见到我已成就一番事业，看似长远，是我六年来一直在做的事情。以前可以，大家都还小，现在可都长大了。与她分开，谁知道她会遇到什么呢？万一被哪个混账捷足先登，我岂不要懊悔死？&rdo;偃槐也想翻白眼了：&ldo;跟着过去，你能做什么呢？&rdo;姜先沉肃地道：&ldo;人各有所长，我以往总想面面俱到，看到别人什么好，便也想做那个样子，却忘了凡事当立足当下，以己为本。我擅长什么，便先做什么，将擅长的事情做好了，再言其他。&rdo;&ldo;哦？&rdo;偃槐含笑等他说下去。姜先道：&ldo;我所长者，并非并持兵戈，懊恼也是无用。我所熟悉擅长的，要如何展现呢？我是长于庶务，不如征战显眼。虽说治水可以显示才华，却有一样弊病。&rdo;&ldo;是什么？&rdo;&ldo;即使有王，各国也是习惯了自行其事。即使是领兵从征，最听王命的，永远是申国的兵马，是天邑的百官。泽国千里，大江大河，横亘数国，治水要众志成城，不能以邻为壑，一时之间想要做到，谈何容易？各国承认王，却不愿意这个王管得太多，只想王在他们需要的时候出现，不需要的时候不要妨碍他们。眼下他们觉得事情虽然很糟糕，但总糟糕不过让王将手往他们的兜里插得更深。偌大工程，一时之间是很难成形的。起初必败。&rdo;&ldo;所以？&rdo;&ldo;所以，我留下来也于事无补，不如趁他们没功夫给我添乱，去做些有用的事情。&rdo;即使失败了，也是让各国适应了受一个人指挥、互相配合，到时候天时再不好，需要继续治水，下一个来治水的人受到的这方面的阻力就会变小。姜先打着让别人替他失败，他回来拣漏的主意。偃槐颔首，却又问：&ldo;若是他们做成了呢？若是虽未成功，天时变好了呢？&rdo;姜先耸耸肩：&ldo;那我也没有损失。至于唐，也不需要太热心，不能为了一个会失败的工程，把我的家业给赔上呀。&rdo;姜先说得理智又冷酷，偃槐与容濯却频频点头。偃槐问道：&ldo;公子与谁同往？&rdo;姜先胸有成竹：&ldo;任续与我同行。二位留下。&rdo;&ldo;咦？&rdo;偃槐却说：&ldo;好。&rdo;姜先自己不能打（真伤心），任续可以弥补这方面的不足，看来姜先是有自知之明的。唐国是根本，需要守住，容濯世代在唐国为官，能够勾连种种关系，自己则有能力有弟子有急智，可以应付变故。两人合作，至少在有突发事件的时候，守住唐国，坚持到姜先这个名正言顺的国君回来处置问题。容濯只慢半拍也想明白了其中关节，慨然承诺会为姜先守好国土的。姜先道：&ldo;运气好时，还可得到南方的土地，我将以之赠与偃师。&rdo;唐与荆并没有领土相连，得到了荆国的土地与申王平分之后，拿到手的，那也是块飞地。自己去治理，远不如封给偃槐划算。偃槐昔年曾自建一城，却不幸没有扛过天灾，如今听了姜先的这番话后摇头道：&ldo;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你的心意，我领了。&rdo;容濯笑道：&ldo;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提前庆祝一下了？&rdo;姜先道：&ldo;且慢，先去太叔府上。&rdo;&ldo;咦？&rdo;容濯惊讶地问，&ldo;他一向爱护希夷，王已答应，太叔玉不会为难公子的。&rdo;姜先笑得狡猾而坦诚：&ldo;他一向爱护希夷，希夷也信他，我当然要见一见他。&rdo;偃槐道：&ldo;做了一件事，就迫不及待想要炫耀得人尽皆知吗？&rdo;口气颇为严厉。姜先道：&ldo;我得占个先手呀。&rdo;‐‐‐‐‐‐‐‐‐‐‐‐‐‐‐‐‐‐‐‐‐‐‐‐‐‐‐‐‐‐‐‐姜先并不只是为了表功而去，表功被看出来可就丢脸了，他是想与太叔玉套套交情。太叔玉依旧还是那个他梦寐以求的完美的人，恨不得他是自己的亲叔叔。若能与他有些交情，姜先这次天邑就算没白来了。况且，太叔玉在卫希夷生命中的地位，也是姜先不能轻忽的。所以，站在太叔玉的府门前，姜先是真诚而毕恭毕敬的。太叔玉吃完了酒，微醺，又为卫希夷即将远行早早地染上了离愁。夏夫人正在宽慰他，闻说唐公漏夜求见，不由吃惊地问道：&ldo;你没说唐公有什么举动呀，他怎么这么晚了还来？&rdo;太叔玉将宴会上的事情，择要讲了，夏夫人才有此一问。太叔玉微一思量，便迟疑地说：&ldo;他不是吧？&rdo;&ldo;嗯？&rdo;&ldo;越是幼小时的情谊越是令人难忘，他自幼年起，眼睛就黏在了希夷身上摘不下来，希夷要回去，他要是着急了，我也不会觉得奇怪。&rdo;&ldo;他？&rdo;夏夫人考虑了一下姜先，&ldo;他这次到天邑来，倒是比小时候像样多了，也没那么瘦弱了，模样儿也不错。闻说国家也治理得好，身份也不错。唔，惜乎宗族太弱。不过，若是配希夷呢，这反倒不算短处了。&rdo;太叔玉连连摇头：&ldo;不是不是，不是这个。再心悦希夷，他也是唐公！我猜，他必有什么国事要讲。希夷南下，本就与国事勾连。&rdo;说着，唇边勾起一抹不甚友好的笑来。夏夫人道：&ldo;什么？他倒是想打着什么都要的主意了？这个小混蛋！&rdo;夏夫人自己，对丈夫是一心一意，也换来丈夫的爱敬。说起别人的事情来，却头头是道，什么身份地位很合适，互相都得利，这桩婚姻就使得。自己人的婚事，就须得对方全心全意，若是掺了算计，她就要不高兴，以为姜先配不上了。没错，我就是先称量你的身份地位是否配得上，可你不能称量我家妹妹。夏夫人待人之双标，从未变过，极其坦诚。太叔玉不太舒服了，他娶妻之时，正值家族尚未摆脱危难之际，也未尝没有衡量过夏夫人的出身。然而夏夫人是一心待他，更有女息这样的作对比，愈发显得可爱了。太叔玉总觉得当年对夫人有些不起，近来越发爱护于她。自己的妻子这般可爱，得此爱妻太叔玉便以为，婚姻必须如此。妹妹未来的丈夫，也必须像夏夫人这样才好。婚姻本就是利益相结，然而婚姻中的夫妇，情感必须单纯！太叔玉之护短，也是不让风昊的。两人决定，先试探一下，如果姜先真的想法太多，就要给他一个软钉子碰碰。夏夫人说得直白：&ldo;我们希夷，聪明又懂事儿，鬼蜮伎俩她若想弄明白，倒也不难。难得的是，她虽知这些伎俩、知道用些伎俩能够一时省力，行事却宁愿吃力些也要光明磊落，殊为难得。她这么干干净净地做人，何苦让她再烦恼枕边人？&rdo;太叔玉一击掌：&ldo;就是这样！&rdo;又添了一句，&ldo;你也是干干净净做人的。&rdo;夏夫人微笑：&ldo;要是我的出身能助我得到你，我才不在乎。&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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