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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也不想告诉别人自己眼睛的问题。辜慎停顿了一会儿:“一会儿,我要去台上弹琴,喝酒会让我心跳加速,影响发挥。”目光不看女士的眼睛已经非常失礼了。那女士也颇为不悦,点点头,径直走了。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保姆还说,如果辜慎能在宴会上弹奏一曲,那就再好不过了。只不过当时自己断然拒绝了保姆的提议,很不屑这种行为。现在看来,好像是必要之举,否则会给辜慎的身上烙下一个没有礼貌的印记。辜慎无所谓,然而在他这种面子大于一切的家庭中来说,却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辜慎深深叹了一口气,低头揉了揉自己的手指关节,看看酒宴司仪台上的那架三角钢琴,被人擦得一尘不染。辜慎坐在座位上,调整座子,握住自己的手指,上下弯曲,深吸一口气,却无法说服自己打开钢琴的盖子。他只是,不愿意为辜自明演奏,一点也不愿意。闭上眼,能想起很多事情。比如固执的辜自明决不允许自己放弃学业——尽管自己已经几近达到了顶峰。前世如此,也持续到了今生。那个男人,固执到了扭曲的地步。辜慎睁开眼睛,心想,辜自明想听的绝不是自己的音乐,既然如此,又何必让辜慎到舞台上自娱自乐呢。本来已经将钢琴盖子打开了一般的手突然抖了一下,那光滑的盖子便立刻猛的一下摔了回去,‘轰隆’,发出将辜慎的左脸都震麻了一样的声响。酒宴上瞬间安静了下来。好像是自己在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力一样。而且成功的让很多人将实现转移到舞台上面。要是不弄出点什么,还真是说不过去了。僵着脸把盖子再次打开——右耳明明听不到声音,却像是针扎一样的疼痛。上方的大灯并不柔和,却不能不懂礼貌的将墨镜戴上。想必,恨那个男人——都是因为他。辜慎调整了一下呼吸,双手放在琴键上。台下观众颇多,却仍然能感受到辜自明的目光。辜慎的脸始终没有任何表情,手指移动的快而且轻,一副没有丝毫在意的样子。原本让自己心动的音符变的狰狞。音量像是被放大到振聋发聩的程度。耳膜汩汩作响。甚至,甚至能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他喟叹一声,手指,手指僵硬的无法动弹。薄细的血管嵌在皮肤里,皮肤贴在琴键,琴键冰冷而且坚硬。辜慎像个初学者一样,甚至感觉到恐惧。莫扎特的《钢琴幻想曲》,并不算太困难的一首曲子,却整曲整曲的错音和误碰。到最后,他甚至无法说服自己继续弹奏下去——他的脑袋嗡嗡作响,已经分辨不出什么旋律了。“铿”的一声。辜慎沉默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掸了掸一副,扣紧了西服袖口上的纽扣,走下台。酒宴上瞬间安静了,所有的来宾都刻意不去看辜慎,让这个骄傲的少年保留一点骄傲。辜慎的脊背挺得笔直,松了松领口的领带,径直穿过辜自明的身边,轻轻地垂下了眼帘。“——我先回去了。”少年这么说,声音小的只有两人能听见。辜自明张了张口,欲言,又止。酒宴,无疾而终。那天酒宴之后,辜慎便没见过辜自明了。想来也是,事业如此繁重的男人,就算是出国之前也不经常回家的。这正合了辜慎的意。酒宴上的丑态是他完全想忘记的。但只要看见辜自明,就一定会回想起那场糟糕透了的演奏。不,根本称不上是演奏,辜慎也不清楚该怎么解释那时候自己的所作所为。辜慎的生活很是悠闲,早上从床上起来便打开音响,他只花一秒钟决定自己穿些什么衣服,却会花费十五分钟选择自己喜欢的音乐。之后是礼仪课以及家庭辅导。辅导老师都是辜自明的朋友,所以辜慎会尽量不闹事,好避免被辜自明抓到把柄。到了下午是完全自由的身体训练时间,成人对手实战演练。一天安排的很自由,却没有留给他练琴的时间。辜慎会将自己的怒气加到实战上——这双手绝不是用来沾染暴力、或是强身健体的。他应该或安静或奔放的放在钢琴的琴键上。练习、谱曲,一直到手指发热,指腹都生出茧子。但是辜慎的愤怒表现出来的很淡,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十五岁之前的他学会掩饰,保持沉默,十五岁之后,也许会,也许不会。他能明显的感受到,自己的怒气——慢慢的有点向忍不住的方向发展。毕竟,已经忍了这么久了。十五年?不,几十年了。今天的辜慎有点反常,因为那场酒宴上失败的演奏给他带来的影响太大了。虽然外表和眼神看上去都很淡然,像往常一样。但实际上,他能感觉,自己的心跳小频率的加速,呼吸也比往常要浓重一些。他恨那个男人,更恨在他面前出丑的自己。实战的对手是一个年龄和自己相仿的男孩。男孩儿的父亲是辜自明的同事。从十几岁开始和辜慎一起上课,却没有辜慎那么稳重,实战的时候喜欢攻击人的面部,不知是不是有意的。当那个孩子第二次试图扇辜慎一个耳光的时候,辜慎轻轻向后退了一步,沉着脸,将他打翻在地——手骨踩在脚底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男孩儿的惨叫声几乎将辜慎弄得晕过去,右耳针扎一般的疼痛。皱眉,轻轻跳开。辜慎的腿很有力量,几乎和他的身材不成比例,这他早就知道了。也不管还在地上躺着的男孩儿,辜慎将道服换下来,走向了浴室,打算冲个澡。门口,突然就响起了一个略显疲惫的声音,说:“辜慎,你在里面吗?”是辜自明。辜慎将花洒关上,也不回答,擦了擦身子,还没来得及穿衣服,就听浴室的门被人推开,怔了怔,然后猛地又被关上。辜慎甚至从头到尾目光都没转动一下,低头继续穿衣服。裤子,上衣,领带,又擦了擦头发,很是凌乱的从浴室走了出来。从里面带来了大量的水汽和热气。辜慎一转头,就看见辜自明坐在道馆的长凳上,以及,颜色不正常的耳朵和后颈。辜慎心底冷笑一声,将手中的道服送给别人去干洗,然后走到辜自明面前,也不说话。辜自明轻轻站了起来,将目光垂下来看着辜慎,露出长辈特有的表情,厉声道:“辜慎,你今天干了些什么?把别人家的孩子手臂都踩断了,是吗?”踩断了?应该是吧。辜慎想了想,还是点头。“为什么?”男人不敢置信的追问,然而他才懒得解释那么多,再看到辜自明的那一刻,有什么情绪无法抑制的向外滋生。愤恨、不解,还有什么其他的。辜慎揉了揉头发,转身想从辜自明身边戳过去,又被辜自明抓住了小臂,听他说:“你就是这么对待长辈的吗?辜慎!”辜慎随手将他的手挣脱开,冷淡的说:“是,又怎么样?”不是把他一个人留在国内自生自灭吗?不是将他和辜自明隔离的像是他有病菌一样吗?既然如此,辜自明你还有什么资格关心我?有什么资格让他像以前一样听话?凭什么?但是甩开那人手的下一刻,辜自明整个人都拦在他前面,露出让人费解的复杂表情,对辜慎说:“你必须向人家道歉。”“对不起。”随口就说。“当面和人家道歉。”“不。”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的拒绝。“你有什么不满的,”辜自明说,“全都冲到我身上,辜慎,你这样还有没有一点人性?”终于是刺激到了辜慎,辜慎猛的将他推到墙上,面与面的距离很小,鼻子几乎都贴上,将手撑在他的脸边,眯着眼,冷声说:“怎么冲到你身上?你这几天都跑到哪里去了?出事儿了知道过来骂骂我,辜自明,你算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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