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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连萧在黑暗里看着丁宣模糊的轮廓和透亮的眼睛,刚开始一直应着,后来发现只要他出声,丁宣就算困了都不闭眼,只能攥住丁宣的手塞进怀里,闭眼装睡。
&esp;&esp;“连萧。”连萧不回应了,丁宣也要喊。
&esp;&esp;摸不到眼睛就摸心跳,他把脸也贴过来,跟连萧贴在一起,脑袋也靠回来,整个人都贴过来,像只迷茫的动物,一声又一声地确定身旁唯一的安全感。
&esp;&esp;一直熬到后半夜,丁宣实在困得磨不住了,才终于慢慢睡着。
&esp;&esp;临睡前他嘀咕的最后一句,还是那声永远不变的“宣宣爱你”。
&esp;&esp;
&esp;&esp;丁宣刚来到他们家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连萧不止一次想过,这小孩什么时候才会走。
&esp;&esp;被分走的零花钱,被尿成花地图的床,被剥夺的放学时光,以及被迫不断突破上限的耐心……星星点点、一桩一件,积累起来的是冗长无尽的厌烦。
&esp;&esp;偏偏连厌烦的情绪都没法顺畅的发泄,因为丁宣不懂。
&esp;&esp;不懂情绪,不懂表达,不懂好赖话,不懂别人眼神里古怪的打量与嘲讽,丁宣就像个与世隔绝的怪物,赖在他身边,也就这么长大了。
&esp;&esp;连萧现在回头去想,已经记不起究竟是从什么时候,他对丁宣的态度开始转变。
&esp;&esp;或者说,他记不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丁宣在他生活中的分量,变得牵血连肉,无法分开。
&esp;&esp;回家的路上飘了很大的雪,汽车里的空气温暖又浑浊,雪花带着声响刮在玻璃上,连萧撑着额角看了一路,脑子里也在下雪,扑扑簌簌全是丁宣各种时期的模样,和他各种语气的“连萧”。
&esp;&esp;“连萧。”老妈坐在旁边轻轻拍了拍他,递来一瓶水,“渴不渴?”
&esp;&esp;连萧在回忆里怔了两秒才回神,冲老妈轻轻摇一下头。
&esp;&esp;“想吃点什么?”老妈又问。
&esp;&esp;“我不饿。”连萧重新靠回车窗上,不渴不饿,也没有精力多说一句话。
&esp;&esp;原来已经到该吃早饭的时间了。
&esp;&esp;这个时间丁宣早已经醒了,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
&esp;&esp;一大片雪花砸在车窗上,连萧想象着丁宣茫然惊慌着满屋找他的样子,感觉车厢里几乎闷得要缺氧。
&esp;&esp;他闭上眼又深又缓地换了口气,雪花化成雪水,顺着玻璃无声地滑落下去。
&esp;&esp;到家之后整整一天的时间,连萧记不起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esp;&esp;在车上人多又乱,他坠着一心窝的情绪,以为回到家里会克制不住。
&esp;&esp;但是没有。
&esp;&esp;玄关还摆着丁宣昨天换下的毛拖鞋,整整齐齐地贴着地垫边缘,是丁宣一直以来的习惯。
&esp;&esp;连萧把拖鞋收进鞋柜,回房间站了会儿,屋里也没感觉少些什么。
&esp;&esp;书桌前的墙上仍然贴满了丁宣的画,有一幅的胶条有些松了,垂下来一个角,连萧把它摁回墙上,然后在书桌前坐下来。
&esp;&esp;丁宣走之前的最后一幅画没画完,也可能画完了,都是颜色与线条,连萧也看不出来。
&esp;&esp;他一页页往前翻着丁宣的画本,以前他总没有耐心看丁宣的画,今天看起来却格外有意思,每一张都花花绿绿,每一张也都不一样。
&esp;&esp;翻完手上这半本,他拉开书桌左边的抽屉与柜子,从里面又拿出一摞。
&esp;&esp;丁宣的画太多太多了,连萧一张都没扔,这书桌里基本一大半的空间都用来给他存画。
&esp;&esp;最早的时候没想着给丁宣用本子,都是随手找张纸给他,他就在上面画,那些也都存着,压在书柜最底下,已经有些发黄了。
&esp;&esp;连萧看了挺久,翻到一张不规则的大圆圈,四周串满了星星,画纸边上还写了丁宣自己的名字,一笔一划硬邦邦的笔触,像小孩的字。
&esp;&esp;他摸了摸,想起丁宣写字时费劲的模样,笑了一下,把这张专门摘下来,也给贴到墙上。
&esp;&esp;收拾完丁宣的画,连萧随手翻开一个本子,开始“1234”地记东西。
&esp;&esp;画本、蜡笔、彩铅、新手套,脑子里闪过什么丁宣可能需要的东西,他就记下来,怕自己忘了,下次去看丁宣的时候得提前准备好给他带上。
&esp;&esp;记得差不多了,他脱掉外套,上床睡觉。
&esp;&esp;他必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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