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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媚娘奇道:“嗯?连医书都看不懂,药方都不会写,如何能叫大夫呢?”
&esp;&esp;姜沃知道媚娘是怎么想的:她是把大夫当成宫正司女官这些职位来看的。就像要会写公文,前提必须是读书认字,媚娘觉得,要会做大夫写药方,认字当然也是大前提。
&esp;&esp;可惜,在这个时代,如果说文盲率百分之九十,那么女子文盲率,只怕要到百分之九十五。这还是姜沃往乐观里估计。别说寻常人家或者贫苦人家女子,就算跟媚娘一起进宫的才人,官宦之女,都有不认字的。
&esp;&esp;宫正司这几十口子会认字的宫女,还有许多是宫正司年长的宫女,去小女孩子堆里先挑了机灵的孩子,现教的认字。
&esp;&esp;但姜沃是亲手抄过妇科医书的。
&esp;&esp;不,是妇产科。
&esp;&esp;“姐姐,妇产不分家,许多接生的稳婆,其实并不认字!”稳婆里也有水平好和水平差的。好的稳婆就是从经验里(甚至是血淋淋的经验里)总结出,孩子的体位、孩子的出生时间、孩子是否顺产、大人是否有产后大出血的危险,还会教导产妇如何在生产后保养自己和照顾婴儿。
&esp;&esp;或许她们一个大字不识。
&esp;&esp;但在产科接生上,绝对比开医馆的男大夫们,只能隔着帘子摸一摸脉的男大夫们强得多。
&esp;&esp;姜沃忍不住站起来,在屋里边踱步,边头脑风暴,边组织语言告知媚娘。
&esp;&esp;“男大夫难诊女患,最要紧的一道坎就是男女大防——不能去看,更何况碰触女患者的病处。”
&esp;&esp;“那本医书我看过的,妇科中许多疾病,譬如哺乳期间的乳腺炎、因生孩子过多的子宫脱垂……”
&esp;&esp;此时不能要求太多,比如做什么乳腺癌手术,子宫脱垂手术,这种在现代都得去大医院专门做的手术,此时想都不用想。
&esp;&esp;但正因如此,专门的妇科女医或许不需要太通晓医理。若是孙思邈的正经弟子,必然要从阴阳五行这等最基本的医理学起。
&esp;&esp;“但妇科女医,可把这些都先搁下。只学妇科疾病症状,然后学些药浴、按摩、缓解症状之法!”
&esp;&esp;“女医最大的好处,便是让女患者可坦然解衣,暴露疾病伤痛。”
&esp;&esp;数月内,自然学不成全科大夫,也学不成专精的妇科大夫。
&esp;&esp;但,饭要一口口吃。对如今的女子来说,若能有女医,能直接袒露,不,甚至只要能直接谈论起她们身上见不得光的病痛,都是一种安慰。
&esp;&esp;若是有人能有些简单易行的法子,缓解些痛苦,就更好了。
&esp;&esp;媚娘见她越说越眼中发亮,也不由点头。
&esp;&esp;“是,若是女医,何须只能问病候与扶脉——有些妇人症候,大夫不好问,病人更是耻于说,估计也只能随意开些止痛楚的药喝一喝。”这些媚娘在宫外时都是亲眼见过的,她的母亲,还有后来住在杨家内,许多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esp;&esp;见媚娘点头认同,姜沃自己却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够好,似乎缺了很重要的一环。
&esp;&esp;缺了什么呢。
&esp;&esp;媚娘见她苦思,就道:“此事绝非一日之功,倒是先睡吧,你不要太伤神。”
&esp;&esp;这贞观十七年的前四个月,随着废太子、立太子这些事,太史局上下何其忙碌。
&esp;&esp;连姜沃自己都暗中庆幸,还好,自己的体质提到了‘六脉调和’,若是原先的‘中人之体’,只怕要累病个一回两回的。
&esp;&esp;此时媚娘就催着她洗漱,然后吹了灯,让她赶紧睡。
&esp;&esp;黑暗中,哪怕不用转头看,媚娘也能感觉到姜沃没睡着,只怕还在睁着眼看床帐顶上盘算女医事,媚娘就道:“你这是要我捂着你眼睛睡吗?”
&esp;&esp;姜沃刚要辩解,媚娘又开口堵住:“可别说睡不着这样的话。你跟两位仙师学过道家吐纳静心之法,还回来教过我,如何会睡不着?如今你先把这些思绪都屏了去,自然慢慢就入睡了。”
&esp;&esp;姜沃再没有话说,只好按照媚娘所说,开始调节呼吸深长,让脑中一片空白,果然也就渐渐睡去。
&esp;&esp;然而她久违的做梦了。
&esp;&esp;姜沃久违地梦到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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