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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其实无论怎样考虑,这些方术古籍最好的方式其实是彻底的焚毁,以防在他身死之后落入不轨之人手中而搅乱天下大局,他曾经心怀天下…却又在临了之前毅然决然地抛却了天下,把那把横在每一个人脖子上的隐刀交给了他,交给了一个实则心里还燃着复仇之焰的人。
&esp;&esp;人生如戏…总是荒诞离谱到一个男人竟会用这样沉重的筹码来交换一个木偶的生命、一个女子的自由。
&esp;&esp;纵使他们都只是他漫长生命中萍水相逢之人。
&esp;&esp;“…我若不允呢?”零郁深眯长眸的阴沉表情似乎与上界重歆宫府中、某个时时筹谋的相似面容渐渐重合:“你如今说到这个份上,那我岂非直接杀人越货来的更为简单?”
&esp;&esp;“你确实可以这么做。”
&esp;&esp;不急不徐的语气轻飘飘地逸散,玄桓敛眸轻咳一声,除却衣襟被方才抓乱了些许,平淡却又那样高高在上的神色似乎总让人想起神魔大战之时,三军主帅齐聚的军帐的中心主座之上,那个颇为淡然指挥一场关乎数十万大军战局的冷静面容:“只是我一死,那些还未来得及去除灵力烙印的方术古籍就会与我一同焚灭…你什么不会得到。”
&esp;&esp;“呵…”零郁冷哼一声,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做法。
&esp;&esp;“你该是知道将这些交由我有可能的后果,玄桓。”
&esp;&esp;“我知道…”恶狠狠射向玄桓的灼灼目光仿佛比炙在火炭之上的铜炉还要更为滚烫,男人却缓缓阖眼:“但那该是你的事了,与我无关。”
&esp;&esp;“你不怕我得了这些方术之后撕毁合约,直接把穆青当柴火烧了、把绫杳杀了?”零郁冷讽道。
&esp;&esp;“你不会,零郁…你不会。”
&esp;&esp;“哈…你凭什么这样笃定?”
&esp;&esp;再度睁开看向他的天青色长眸中微起波澜,男人却只缓缓答道:“因为你是零郁…更是萧何。”
&esp;&esp;为商者向来重信守诺…倘非如此,必不可长久,更何况已然不知在人界行商多少载的萧何。
&esp;&esp;那道分明平和的目光却仿若日光直射瞳孔,令人下意识遮蔽躲闪,刺得方还言辞激烈冷嘲热讽的男人仿似逃避般得直直别过身去,高大的身影依然立着,背对着座上之人拉出的长影却似乎局限于这方空间的大小,被窄窄的墙壁弯得曲折。
&esp;&esp;“玄桓…有没有说过,你这人其实很薄情?”
&esp;&esp;沉寂良久之后,零郁终是苦笑一声,长长凝着紧阖的房门说道,身后之人意料之中地没有回应。
&esp;&esp;“我曾以为你心怀天下,心怀三清…可你他日为了一场幼稚的报复,今日为了两个无足轻重之人的性命自由,又那样轻而易举地将他们推向深渊…”
&esp;&esp;“穆青对你而言是一个忠仆…更是一个陪伴良久的朋友…”男人的声音又干又涩,零郁其实很想问问面前之人两人相识多年他又将他看作什么,是朋友…还是真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可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那绫杳呢?”
&esp;&esp;他与绫杳,不过也才相识数月,却将秘而不宣的六爻阵数倾囊相授,从不求人的他头一回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朝他开了口。
&esp;&esp;“她有她的人生,我也有我的去处…”
&esp;&esp;被全然阴影拢裹在其间的身影似乎不再坐得那样笔直,无声间,玄桓将藏在袖中的、那块浸满了黑血的帕子一寸一寸深深攥紧。
&esp;&esp;“你不爱她,却又为何要碰她…!”零郁冷笑,仿佛说的是绫杳又似乎在说那个自作多情被对方利用的自己:“这便是你自诩为神,高高在上的愚弄?”
&esp;&esp;“你知不知人族几大派的道修尽然修的是无情道?除却那些修为已然无法精进的道修可以被准允成婚生子,其余之人必然练得都是童子功,倘若她一朝处子身破,就算是她当前这般的身份不至被生生挖除灵根逐出门派,声誉名望也会一落千丈…就算是她的掌门爷爷绫沉,也必然将因承不了世俗的重压将她软禁,轻则再寻王族勋贵夫婿为侧妻妾室草草出嫁,重则一辈子出不了山门一步,活活老死派中!”
&esp;&esp;“…我知道,零郁…”细密的长睫微颤,在玄桓略有些发青的眼下洒下一片疲褪的阴影,他喃喃重复道,似乎在回答零郁的质问,也在告诉自己:“…我知道…所以我没有碰她。”
&esp;&esp;“…她如今还是处子之身,这是我给她留下的后路。”
&esp;&esp;“她将来也许会寻到心爱之人出嫁,夫妻和睦、举案齐眉,或而羽化登仙…她的人生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不该被我这般所剩无几的废人毁了…”
&esp;&esp;“时间很长…她终有一日会将我忘了。”男人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就像我忘了荼儿的模样,她将来也同样会忘记我。”
&esp;&esp;脚边的绯色婚帖依旧,玄桓出神地垂眸凝着半开的扉页之上,那个隐在黑暗中,似乎只剩下一个虚无缥缈的轮廓的名字,随之重重捂着胸口撕心裂肺地咳起来:“如果她注定要嫁一个不爱之人…咳咳咳…”
&esp;&esp;一片血红中,玄桓与那前来扶他却不慎摸到他脉门、随之脸色转为不可置信的苍白的人影直直对视,他更深更重地将那张浸满腥臭黑血的帕子攥入掌心,看着旁侧男人的目光却重得那样如有实质。
&esp;&esp;无法自抑的剧痛之中,他听见自己对零郁说道:
&esp;&esp;“…我宁愿是你。”
&esp;&esp;这句话的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esp;&esp;如今已被驱入人界的零郁其实根本未有足够的筹码将绫杳彻底从这场通婚的漩涡中拉出来,触手可及的能力唯有藏,以萧何这个身份在人族的产业人脉,将一个人藏起并非难事,这么多年的零郁身份依然未有人知便已然说明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esp;&esp;可这同时显然意味着,绫杳从此离不开零郁的庇佑,再无法以光明正大的身份回到兑泽。
&esp;&esp;她现下不过两三百岁,在修道者中年纪尚小,心性贪玩一味地追求自由,可倘若有一日她又厌倦了这般所谓的自由,想要踏踏实实修道升仙,饶使她正如传闻中的天赋灵根,要想在这般灵气愈发稀薄的人界中得道成仙必也少不了一番助力,那时没有兑泽襄助…必然要有一条为她提供反悔的退路。
&esp;&esp;现下在人界手可通天的零郁便是最好的退路。
&esp;&esp;就算再重如泰山的情谊…也会随时间淡化。
&esp;&esp;但牢固的关系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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