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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程声被这阵声音吓得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哪见过这架势,不知道该怎么办,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慌张地摸兜里的手机,却发现手机忘在张沉家里。
&esp;&esp;巷子里还在不断传出“砰砰”的打人声,里面有人骂“小兔崽子打完人就跑?”,接着又是你一脚我一脚的踹人声,唯独没有张沉的声音。
&esp;&esp;程声慌了,哆嗦着从地上摸了根铁棍,他从没打过架,拎着铁棍的胳膊不自主地颤。就在他打算重新冲回巷子时,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警笛声,巷子那头也猛然间冲进一大波人。
&esp;&esp;里面彻底乱了套,又是叫骂声,又是叮咣响的金属碰撞声。程声趁乱溜进去,想找张沉,一抬头却看见刚刚还凶神恶煞扬着棍子打人的那帮土匪流氓全被一群便衣警察铐在墙角,而张沉低头靠在墙上,艰难地呼吸。旁边有个戴黑眼睛的人一边给他递纸巾,一边说:“就知道这狗日的气不过要带人来找你,你可算立功了。”
&esp;&esp;分歧
&esp;&esp;每当张沉觉得生活已经沉到底时,总会发现还有比这更糟糕的可能。
&esp;&esp;他和程声从家一刻不停地跑了二十分钟,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身上还穿着在家时才穿的大t恤和背心就在风里一路狂奔,跑得都快咽气才赶到人民医院。
&esp;&esp;医院又小又破,白森森的墙上映着昏暗的光,走廊尽头刷了两个鲜红的大字“肃静”。
&esp;&esp;但这俩字像个笑话,因为楼道里乱哄哄一片,全挤着刚赶来的病人家属,有几个情绪激动的人不知为什么就地骂起来,被护士凶了好几句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嘴。
&esp;&esp;这会儿已经夜里十一点,急诊室灯还亮着,有个穿白大褂的大夫出来问家属在吗,张沉马上迎上去,程声原本想跟他一起进去,却被大夫先一步挡下,“只能进来一个人。”
&esp;&esp;大夫戴着眼镜,坐在木桌旁公事公办地和张沉谈情况——张立成是炸伤最严重的一波,手术必须做,风险不算大,至少能捡回一条命,等手术出来再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esp;&esp;张沉问他:“手术出来后要住院多久?”
&esp;&esp;“少说俩月。”大夫扶了扶眼镜,跟他讲起后续的事:“但你爸这种情况,就算做完手术整个下半身也彻底没法动,排尿这些事自己来不了,要装导尿管,出了院也得有人一直在身边照顾。”
&esp;&esp;张沉的背挺得笔直,又问:“永远都站不起来了吗?”
&esp;&esp;“以后科技发达了没准,但这几年没戏。”大夫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纸,勾勾画画,在顶光打下来的一小块光影里抬起头,提醒张沉:“等会儿去把同意书签了,回去给你爸买个质量好点的轮椅,这两天把手术费缴齐,最近拖着手术费不交的病人太多了,不缴齐手术费的话后续不能住院。”
&esp;&esp;张沉僵硬地靠着木椅子,整个大脑就像走廊里的墙一样,白刷刷一片。他盯了很久对面白大褂口袋上夹的笔,任医生在自己耳边嗡嗡嗡也没任何反应。
&esp;&esp;恍然间张沉想起自己原来还是个学生,刚过完十七岁生日两个多月,可他想想七月以前在学校里的日子只觉得恍若隔世。这两个月他是不知天高地厚了,看到围着自己转的程声竟然真以为能像他说的那样一路往上飞,却没想自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老天不高兴,只随手一挥,他和他的家就要土崩瓦解。
&esp;&esp;出去后给他打电话的卫叔一直拉着他的手哭,“你爸他们那帮人就是鬼迷心窍,下岗就认命,凑活活着就不错了,还不服气,还倔!要是认命什么事都没有,可他们非要搞死那个姓胡的领导,结果差点把命都搭进去。”
&esp;&esp;张沉低头靠在走廊的长椅上,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什么,末了只是问:“那个姓胡的领导呢?”
&esp;&esp;“在重症监护室,没死。”卫叔比张沉显得更激动,一句话抹一把眼泪,“刚刚消防都往三钢赶,四层全被炸了。”
&esp;&esp;走廊里的家属挤在血红的“肃静”标识下又开始新一波争执,几个人甚至动起手来,里面不断冒出“没天理了”“该死的究竟是谁”之类的话,张沉靠着走廊安静地听,心慢慢沉下来,最后彻底归入一潭死水。
&esp;&esp;他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把自己未来所有可能性考虑了一遍,最后终于决定什么,扶着椅子把手站起来,不顾旁边卫叔一脸惊诧就拉上靠在墙边一直没说话的程声的手,对他说:“我们出去吧,跟你单独说两句话。”
&esp;&esp;程声被拉得一踉跄,身上还挂着睡衣,就这么在立秋后凉飕飕的晚风里跟着张沉的背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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