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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象纷至沓来:她看见自己被绑在柱上,火焰吞噬四肢;看见村民举着火把围攻她,骂她是妖女;看见柳念安倒在血泊中,指着她怒吼:“你害死了所有人!”
她几乎松手,但就在那一刻,怀中白玉笛突然鸣响,一道暖流涌入心脉。她咬牙稳住呼吸,再次伸出手,坚定握住黑笛。
霎时间,天地失声。
黑笛剧烈震颤,竟与白笛共鸣,两股气息交织缠绕,最终融为一体。苏渺仰天长啸,七窍渗血,意识坠入无边黑暗。
她看见百年前的真相:
朝廷忌惮心灯院掌握民间疾苦实录,恐其动摇统治,遂派大军围剿。第八院全家藏匿《心灯录》残卷于桃林根下,母亲抱着幼女跳崖,父亲引爆炸药与追兵同归于尽。而那位白发长老,并未真正埋下八支玉笛??他留下了一支“怨笛”,以七院冤魂为引,专候后世执笛者心志崩溃之时,趁虚而入,蛊惑其堕入复仇之路,彻底熄灭心灯。
“所以……黑笛是陷阱?”苏渺在意识深处问。
一个苍老的声音回答:“也是试炼。若你恨,它便是魔器;若你悯,它便是刃。”
她流泪:“可我怎能不恨?他们杀了我全家,毁了那么多无辜性命!”
“正因如此,你才更要守住灯火。”那声音渐远,“否则,你与他们何异?”
苏渺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山坡上,阳光刺目。黑白双笛静静卧于掌心,此刻竟合成一体,形如双鱼交尾,一半洁白如雪,一半玄黑似夜。
她明白了:真正的守灯人,不仅要铭记温暖,也要直面黑暗。若只颂善而不容恶,那记忆也将失真。
三个月后,长安书院迎来一位访客??正是东海少年陈砚。他徒步千里,鞋底磨穿,手中紧握玉笛,风尘仆仆却目光坚定。
“我来找你们。”他说,“我想学会怎么讲故事。”
苏渺迎上前,看着这个与自己同样瘦弱的身影,微微一笑:“欢迎回家。”
柳念安站在廊下,望着两个年轻人并肩走进讲堂,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这场绵延百年的守望,终于不再是孤独的传承。新的篇章正在开启??不是靠一人之力挽狂澜,而是千万个普通人愿意停下脚步,倾听一句“我记得你”。
当晚,苏渺召集所有归来者,在桃林举行首次“夜语会”。众人围坐,点燃篝火,轮流讲述各自经历。有人说起饥荒年母亲卖身换粮,只为让孩子活下去;有人回忆战乱中兄弟互换军服赴死;还有人低声诉说,那个每天清扫坟场的老乞丐,其实是位将军的父亲……
每一句话落下,空中便亮起一颗星。
当最后一人说完,整片桃林已被星光笼罩,花瓣随风轻舞,落入湖中竟不沉没,反而化作小小舟楫,载着话语漂流四方。
苏渺起身,举起双色玉笛,吹响新曲。
这一次,笛声不再悲伤,也不再愤怒,而是包容一切??如同大地接纳雨水,如同黑夜拥抱星辰。
远方,更多地方开始出现异象:西南古寺铜钟自鸣,西北沙漠绿洲重现,南方江底沉船浮出水面,船头立着吹笛的石像……甚至有牧童在草原捡到一枚玉哨,吹响后整片草场开出人面花朵,花瓣翕动,仿佛在复述遗言。
而在极北冰原深处,一座被遗忘的祭坛上,最后一块石碑缓缓裂开,露出里面静静安放的第九支笛子??通体透明,如冰雕琢,内里封存着一颗跳动的心脏。
风雪中,隐约传来童声吟唱:
>“灯灭了还能重燃,
>故事忘了却永不再来。
>若你听见,请别转身,
>因为下一个开口的人,
>可能就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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