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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下了一场雨。
瓦顶上传来细细密密的雨声,章越听得有几分恍惚,仿佛回到了浦城时,那时他住在小楼里,也听得雨如此打自家的瓦顶上。
雨带着汴京二月的春寒,冻得入骨。
新房没有添火炉,不过红幔床帐却将一切寒冷都挡在了纱帐之外。
帐内衣裳杂乱无章地散在大红喜被旁。
春雨很湿冷,被里却很暖。
桌台上燃烛未尽,照得怀中的女子肤光似雪。
章越还以为十七娘睡了,他半起身要披件衣裳,这被褥皆用合香薰过,稍稍一掀既满帐生香。
章越拾起衣裳却见十七娘明亮的眼睛正看着床幔。
“怎么不睡?”
“睡不着。”
章越道:“巧了,你不睡着我也不睡着,我们说说话吧。”
“说什么?”
章越道:“说个笑话。”
十七娘侧过头道:“说笑话就说笑话,可不许说烟花巷里那些段儿”
章越一愕,他本是要说是两个荤段子的,但没料到被十七娘一语提前揭破,看来自己不能得逞了。
章越凑在十七娘的耳边言道:“就说个令人解气的笑话吧,过去有个女婿是个习武之人,入赘一豪富岳家。岳父岳母对他甚是苛待。一日边关告急,皇帝贴出皇榜寻访归隐山林的大将军。”
“一日家族宴上,门外八千军士大喊:恭请大将军出山。岳母问道:“谁是大将军?”
十七娘问道:“莫非那赘婿就是那归隐山林大将军?那岳父岳母一家人可是看走了眼了。”
章越继续道:“只见赘婿默默起身,走出门外。此时,八千零一人齐喊:“恭请将军出山!”
十七娘
“官人这笑话好生无趣!”十七娘嗔道。
章越心道,相识时你可不是这样的。
章越道:“只是道一个道理。婚姻之事讲门当户对,高嫁容易,低嫁则难,似我出身寒素之家,初至汴京身无分文,一介国子监的穷秀才,若要娶得你,怕是宁肯入赘吴家也难有此段姻缘。”
“当初蒙泰山泰水青眼,不嫌弃我出身寒微,肯允你下嫁入我章家,此番恩情我实在是感激不尽的。娘子,我想与你道,此生此世我都会记得此恩情,细心呵护于你。”
十七娘闻言心道,恩情?夫妻岂用恩情过日子?恩情再大又如何?
她侧过身,认真道:“官人休要道此番话,我既嫁于你即是一家人,即是一家人何谈什么门第之分,嫁入章家,我只是你妻罢了。”
“什么恩情不恩情的这些话永远不要提及。自古以来挟恩所胁的,得不到真情,若真要计较,你是状元公,而我出身庶女,我还配不上你。那日在贡院外看榜,我喜极而泣,因我知与你此段姻缘终是有了着落。”
“其实其实那日你来我家书楼借书,我即已属意于你那日下那么大的雪,竟有勤奋好学而不知寒冷如少年者,此番坚韧不拔更胜于文章锦绣,才高八斗,我便喜欢”
说到这里十七娘竟说不下去了。
章越手抚十七娘的光滑细腻的脸颊,低头吻在她动人的脖颈上,十七娘双手环后,紧紧拥住了章越
雨声不歇,红烛燃尽,室内一下暗了
次日。
天已放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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