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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2（第1页）

&esp;&esp;师兄。顾羿小心挪到徐云骞的床上。

&esp;&esp;徐云骞察觉到他过来，也没有赶他走，闭着眼好似敷衍一样应了句，嗯？

&esp;&esp;顾羿没说话，他就想听到徐云骞应一声。他挨着徐云骞坐着，距离徐云骞两尺的时候停了，摸不准是不是该向前。

&esp;&esp;师兄身上有股药味儿，大概是看美人怎么看也看不腻，顾羿撑着下巴望着徐云骞，觉得有点意思，徐云骞爱洁，到现在都没把顾羿给轰下去，他是想看看徐云骞什么时候觉得他不耐烦了，可一直没等到。

&esp;&esp;顾羿闻着药香，听着外头的雨声，好像安神似得，心中愁绪慢慢就被化了。

&esp;&esp;他眼皮子沉了沉，上正玄山三个月头一回感觉到安心，大概是觉得有师兄在身边总不会有人能害他，不过一炷香就靠着软塌睡了，连王升儒来了都没反应。

&esp;&esp;沈书书懒得要命，晚上是不守医庐的，早就不知道上哪儿睡大觉了。外头亥时梆子响了没多久，医庐的草帘被人霍然掀开，徐云骞这时候睁的眼，一抬眼看到王升儒站在门外。

&esp;&esp;王升儒身材高挑消瘦，胡子花白，因为常年修道眼底精神气很足，身为正玄山掌教却没有当掌教的架子，尤其儒雅随和，立在门口像是一尊门神。

&esp;&esp;王升儒想进来招呼两个徒弟走，一掀开草帘就对上了徐云骞的眼刀子，跟要把人冻死一样，王升儒张口张到一半，意识到徐云骞是嫌弃他说话吵闹，只能用口型问：睡啦？

&esp;&esp;徐云骞点了点头。

&esp;&esp;顾羿缩在他旁边，估计一直在试探他，距离他两尺远，保持着让徐云骞不能拿他怎么样的距离。他睡觉的时候皱着眉头，身上盖着一件徐云骞的道袍，蜷缩着身体，也没有多大，看着小小的一团。

&esp;&esp;徐云骞下了床，指了指外面，意思是外头说。

&esp;&esp;王升儒笑了笑，他这徒弟还真不错，知道疼人。

&esp;&esp;徐云骞最多也才十六岁，自己都没活明白，这三个月的精力全用来带顾羿这小崽子了，看到王升儒回来松了口气，好像家里主心骨回来，不用他再撑着，横竖天塌下来都有王升儒这个一代宗师顶着。

&esp;&esp;师徒俩站在医庐外的水榭闲谈，王升儒道：你心还挺细。

&esp;&esp;徐云骞道：他晚上睡觉不老实，吵死人了。顾羿有心病，晚上睡不踏实，入睡难，多梦又容易醒，徐云骞灭门惨案

&esp;&esp;顾羿在睡梦中翻了个身，身上徐云骞的道袍滑落下来，他脸色惨白，眉头紧紧皱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甜腻，像是血一样萦绕在鼻尖，顾羿耳边不断响起一句话：平安喜乐？还是万事如意？

&esp;&esp;那是永乐元年，九月十三，顾家刀宗。

&esp;&esp;平安喜乐，还是万事如意？

&esp;&esp;一枚六角铜钱被高高抛起，啪得一声落在男人手里，铜钱已经旧了，上面系着一条暗红色的红线，边缘被磨得很平，像是经常拿在手里把玩，被抛起的时候会映衬出一片光泽，就是这么一个东西决定了娘和弟弟的性命。

&esp;&esp;眼前的男人带着一顶斗笠，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下巴和苍白的薄唇，他不太像是话本里的杀手，身形单薄如同一只病痨鬼。

&esp;&esp;平安喜乐，还是万事如意？男人又问了一遍。

&esp;&esp;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听着让人心里发寒，顾羿缩在木箱里，抬头仰望他。

&esp;&esp;灭门那天，逃跑已经来不及，娘把两个孩子藏在木箱。顾羿听从嘱咐，捂住小风的耳朵，没有多余的手捂住自己的，他只能被迫听着外面杀人的声音，杀人的时候，刀口砍过人的颈椎，声音很韧，来的人是最顶尖的刺客，惨叫声短促，不拖泥带水，那杀手好像是来送他们早登极乐的。

&esp;&esp;他不知道这种酷刑什么时候能过去，当时他天真地以为后来会好，哪怕顾家刀宗没了，他也能保自己的弟弟一辈子。

&esp;&esp;直到外面的声音逐渐平息，静到好像能听到线香落下来的声音。

&esp;&esp;然后他眼前一亮，头顶的箱盖被人打开，来的人是顶尖的杀手，迟早会找到木箱。

&esp;&esp;顾羿和他的弟弟像是两只躲在木箱里的鸡崽子，一瞬间暴露在人前。

&esp;&esp;顾羿很难形容当时他第一眼看到了什么，遍地的尸体，每一个都很熟悉，家里的仆人，横死的老管家，陪他一起长大的小侍卫，每个人又都那么陌生，盯着他们惨死的脸，一瞬间总觉得好像不认识。不论顾羿的目光放到哪里都是大片的红，好像这世界已经颠倒了，只留下了血红色这一种颜色。

&esp;&esp;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站在他面前，现在明明才九月多，却像是极其畏寒，穿着一件黑色羊皮裘，脖子上戴着一圈黑色的兔毛围巾，手上还戴着一副皮手套。

&esp;&esp;旁边跟着一个黑衣人抓着娘的头发，连拖带拽把萧韫玉揪到了顾羿眼前，刀刃那么冷，贴着萧韫玉的脖子，生死仅有一瞬。

&esp;&esp;娘！娘！弟弟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疯狂大叫，他在喊娘，但顾羿没有，他一手控制住想要挣脱的弟弟，牢牢捂住他的嘴巴，生怕会惊动眼前无情的杀手。顾羿很安静，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男人瞧。

&esp;&esp;他全身都在抖，但一句话也没喊出来，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人在害怕到极致的时候是不会说话的。

&esp;&esp;顾羿的反应吸引了杀手的兴趣，杀手网开一面说要跟顾羿玩个游戏，猜一猜铜钱，猜对了就放萧韫玉一条命。

&esp;&esp;六角铜钱在空中旋转了几个圈，上面系着的红线飞舞，到顶点之后缓缓下降，最后落入一双戴着皮手套的手里，啪的一声，声音很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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