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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词再三叮嘱他小心,才松开手,让他去了。
田管家在门外等了半晌,心里直犯嘀咕,这小范主事真够黏人的。
章衡走出来道:“田伯,少贞留在这里帮我拟几份文书,你叫人送些吃的来。”
田管家答应着,打发他上轿去了,这边叫人去厨房传话。
晚词吃过饭,坐在暖炕上看了会儿书,想出去走走,便起身披上斗篷,独自在庭院里散步。天上是一轮即将圆满的银月,照得五色石砌成的蜿蜒小径灿灿生辉。两旁树枝横逸,凤竹森森,都笼罩在清泠泠的月光中。
不知不觉走到湖边,夜风吹皱湖面,天上的银月在水中碎成无数星星点点。
晚词脸庞冰冷,欲去船室里坐一坐,却见外围的灯影里坐着两个女子,一色的白绫袄儿,红比甲,梳着丫鬟头,围着热气袅袅的茶炉子,唧唧哝哝地说着话。
忽有一句被风吹到耳边:“也不知那衣裳是谁做的,当个宝贝似的。”
晚词抿嘴一笑,悄悄走上前,又听见一句:“看针线,不像是好人家的女儿。”
“好人家的女儿哪肯不明不白地跟男人好?十有八九是院里人家。”
晚词眉尖一蹙,心里骂道:“你才院里人家!”
“唉!”一个丫鬟欠了欠身,长长地叹息一声,道:“管她是什么人家,少爷这一年比过去和气多了。奴只盼她把少爷伺候舒坦了,咱们日子也好过些。可别再像前两年,整日冷着脸,动不动便发火,吓得人大气也不敢出。”
晚词暗自怪道:他性子是不好,但也不至于这样坏,莫非前两年出了什么事?
另一个丫鬟咬着袖子,道:“说的也是,少爷自从做了官,益发不好伺候了,连田叔都小心翼翼的。你还记得三年前那晚么,外面电闪雷鸣,下着好大的雨,咱们两个在屋里睡不着,他从房里跑出来,一叠声儿地叫人备马,问他要去哪里,他也不说。平安哥他们要跟着,他也不许。自个儿出了大门,走到街上,又不走了,呆呆地站在雨里,浑身淋得透湿,中邪似的。”
“怎么不记得,想起来奴还怕呢。”丫鬟抚着心口,道:“大家都说是有仇家给少爷下了咒,该请个术士瞧瞧。但少爷从来不信这些,也没人敢请。万幸现在好了,真是谢天谢地。”
晚词听得满心诧异,章衡向来冷静自持,丫鬟话里三年前的他简直好像疯魔了。
如今好了,是因为自己么?那曾经的疯魔,又是为了谁呢?
“听说九少爷在外面又养了一个……”两人话锋一转,又说起章徵的风流事了。
晚词在树影里站了一会儿,转身往回走。
与章衡重逢至今,回想起来,点点滴滴,蛛丝马迹,似乎都能证明他对自己情有独钟。果真如此,三年前令他疯魔的人,也是自己么?
晚词当然希望是,哪个女人不喜欢男人为自己疯魔?尤其是心爱的男人。
可是理智告诉她,这不合理。三年前,她和章衡的情分能有多少?断不得令他如此。
想必是为了别的什么人,什么事罢。
人生万事无不有,天各一方这几年,她的日子他想不到,他的日子又哪里是她能想得到的?
月上中天,章府纵横交错的檐牙在轻薄月色中重重叠叠,晚词郁郁穿过庭院,回到暖阁,脱下斗篷,坐在炕上吃了一杯热茶,心不在焉地看着书,渐觉眼皮沉重,身子飘然飞出高高的院墙,穿云破月,游游荡荡,落在一间灵堂里。
长明灯照着惨白的纸幡,香案上供着黑漆灵位,这分明是潘氏的灵堂。可是那口棺材怎么变成了纹理瑰丽,雕花华美的金丝楠木棺?
晚词疑惑地走上前,伸手一摸,想起来了,这是鲁王妃的棺木。里面躺着的人难道是自己么?她使劲将棺盖推开一条缝,隐隐约约看见半张熟悉的脸,正出神,一股奇异的力量将她吸了进去,砰地一声,棺盖又盖上了。
她躺在逼仄的黑暗里,呼吸越来越困难,头顶的棺盖却像钉死了,怎么都推不动。
十一娘呢?她怎么还没来?晚词急得满头是汗,益发喘不过气,憋闷昏迷之际,耳边有人唤道:“晚词,醒醒,晚词!”
她猛地睁开眼,看见章衡坐在炕边,白如玉雪的脸上泛着浅淡的霞色,斜飞入鬓的浓眉压着阒黑的眸子,挺拔的鼻梁下是不点而朱的薄唇。
这张脸看了无数次,不知怎么的,此时有种别样的熟悉。
元夜灯(三)
章衡见她怔怔地看着自己,好像在辨认什么,心中一紧,面上从容,拿手帕擦了擦她的额头,道:“出这么多汗,梦魇了?”晚词才发现他的肤色,嘴唇,下颚和十一娘像极了。她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欲遮住他人中以上看一看。章衡一把握住她的手,笑道:“怎么了?认不出我了?”晚词清醒过来,怎么会是他呢?堂堂世家子弟,何苦为了一个女人男扮女装,潜入王府,偷天换日?真当自己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了。晚词轻轻哂笑,掩鼻道:“好重的酒气,熏死人了。”
章衡见她怔怔地看着自己,好像在辨认什么,心中一紧,面上从容,拿手帕擦了擦她的额头,道:“出这么多汗,梦魇了?”
晚词才发现他的肤色,嘴唇,下颚和十一娘像极了。她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欲遮住他人中以上看一看。
章衡一把握住她的手,笑道:“怎么了?认不出我了?”
晚词清醒过来,怎么会是他呢?堂堂世家子弟,何苦为了一个女人男扮女装,潜入王府,偷天换日?真当自己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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