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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许姨娘却仿佛是一个特例,据琉璃看来,兴许在许姨娘的心目中,冯夫人跟范垣……差不多是等同的。琉璃其实并不太懂许姨娘的心理,听说当初许姨娘生下范垣的事败露后,冯夫人将许姨娘打发去当粗使丫头,做府内最脏累的活,常常食不果腹衣衫褴褛,且还要经受着府内上下人等的呼喝。寻常人若是受了这种对待,只怕会对始作俑者产生仇恨的心理,何况在范垣要回来认祖归宗的时候,冯夫人曾百般阻拦为难。但虽然如此,许姨娘竟一点也不恨冯夫人……反而越发敬畏似的。琉璃不明白,但如果放她不管让她留在范府里,这孤零零一个人,指不定又会发生什么事,琉璃方才所说的这些话也绝非危言耸听。何况范垣虽然表面上说&ldo;能管就管,管不了也没有办法&rdo;,但如果许姨娘真的出了什么事,范垣岂能坐视不理。所以不管怎么样,都要把许姨娘迁出府里。因此琉璃在说服许姨娘的时候,并不只拿范垣说事,而且拿整个范府跟冯夫人来说,果然许姨娘就松动了。许姨娘思来想去,红着眼圈道:&ldo;我其实只盼着他认夫人一个母亲,索性把我忘了也罢了,免得一提起来,人家就指指点点的嚼舌说嘴。&rdo;琉璃听了这句,心里才有些许安慰。毕竟许姨娘还肯为了范垣着想。范垣的出身不堪,幸而冯家认了回来,又抬她做了姨娘,不然若是冯家不理,范垣随了她的贱籍,也只是个奴婢罢了,官做的再大又如何?且如果坐实了贱籍,官能不能做,做的能不能稳当还是一回事呢。因此在许姨娘看来,她只盼范垣长长远远地只认冯夫人一个为母亲,不愿意让人记得他是个卑微的私生子身份。乔迁新居,另行开府,自然又有一番热闹,来上门恭贺的人络绎不绝,自不必赘述。而这座新宅,恰巧坐落在灵椿坊内,跟陈家的老宅左右相邻,自然也跟积庆坊的温家相隔不远。范垣起先并没跟琉璃透过消息,直到迁居的那日琉璃才发现,简直不敢相信。新宅其实是由两座宅邸组成的,中间的墙打通了,又加以改造翻修,便成了一座气派雅致的新居。私下里琉璃询问范垣是从什么时候置办的这宅子,范垣笑而不答。只是在搬过来后,陈伯也来过两回,面上虽没说什么,心里暗中欢喜。这天因春光晴好,琉璃也来了陈家旧宅里玩赏,陈伯陪着她转了一遭儿,见那枣树也都发了新芽,郁郁葱葱,鲜嫩可爱。琉璃仰头看着,恍若时光倒流。陈伯看她只管张望这树,便道:&ldo;过来坐会儿,只管仰着看,等会又要头晕了。&rdo;小桃早去拿了个垫子过来,铺在旁边的石墩上,琉璃坐下,便跟陈伯说些近来的闲话。两人说了会儿,陈伯问起她身体如何,范垣如何等等,十分关切。毕竟上次行刺,范垣重伤留在这里,陈伯是亲眼所见的,后又听说琉璃小产,老人家忧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去探望,怎奈范府的门槛高,且他又是一个仆人,无缘无故怎么好去见人?陈伯无奈之下,便去温家寻养谦打听。这件事,养谦也是后来告诉琉璃的。陈伯问罢,沉默了片刻,才又说道:&ldo;我原本对他……是有些不太顺眼。但上次他伤的那个样子,我看着反而……唉。幸而如今一切平安顺利,也罢了。&rdo;琉璃听他提起此事,也有些心悸,便也说道:&ldo;都过去了,倒也连累你老人家受了惊恐。&rdo;陈伯道:&ldo;我这把年纪了,什么样的事没见过,这辈子唯一一次几乎惊死过去的,是……&rdo;琉璃怔怔看着,陈伯望着她,慢慢说道:&ldo;是我们大小姐出事的那次。&rdo;琉璃无法跟陈伯对视,不由转开目光。陈伯也转开头去,望着那棵长的正好的枣树,想到昔日种种,以及此刻的扑朔迷离,不禁鼻酸:&ldo;罢了,兴许都是命,我们大小姐一辈子的好命,许是老天爷见不得人那样的好,所以才下了狠手,那时候我常常想,为什么我这把年纪了还不死,偏让大小姐遭了横祸,老天爷不长眼,很该把我替了大小姐去呀。&rdo;琉璃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便道:&ldo;陈伯……&rdo;陈伯微怔,琉璃张了张口道:&ldo;我、&rdo;范垣的话琉璃牢记在心上,但又如何忍得住?对上陈伯的目光,琉璃隐隐忍忍地说:&ldo;兴许是老天自有安排,陈伯你、你也要好好保重身体,别担心她,她、她现在很好。&rdo;陈伯微睁双眼:&ldo;她……真的很好?&rdo;琉璃点头微笑道:&ldo;是。也是有人疼着,有人护着,还有人真心实意的惦记着。&rdo;眼泪从老人干涸的眼睛里涌了出来,陈伯的嘴唇哆嗦了会儿,颤声唤道:&ldo;大小姐……&rdo;琉璃并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在陈伯有些枯瘦的手上轻轻地握了握。这日,琉璃正在跟许姨娘一起做些针织,许姨娘的针线功夫最佳,这连日来经她指点,琉璃静下心来,女红也是大有进益。正忙着,外头报说温大爷来了。说话间养谦已经进来了,琉璃放下东西起身迎接,许姨娘却早退到了旁边去。养谦见她在,却也行了个礼,许姨娘知道他们兄妹相见,一定有什么体己话,便借故退了出去。小桃送了茶上来,琉璃见养谦额头上带汗,便问:&ldo;哥哥从哪里来?这么匆匆的是干什么?&rdo;温养谦道:&ldo;四爷还没回来?&rdo;琉璃道:&ldo;这会儿还早呢,得晚间才回。&rdo;养谦说道:&ldo;我估他内阁事忙,本要捡个他在家的时候才来的,只是……倒也罢了,不用强求。&rdo;琉璃见说的如此,好奇问:&ldo;是有什么正经事?&rdo;养谦脸上微微一红,小声道:&ldo;只管就乱问,你难道忘了,下个月哥哥就成亲了,我是来下帖子请四爷的。&rdo;琉璃听了,不由笑了起来:&ldo;咦,我怎么把这正经大事给忘了?&rdo;养谦见她笑的娇俏甜美,心里喜欢,却白了她一眼,故意说道:&ldo;你现在嫁了人了,还把谁放在眼里呢?早把哥哥抛在脑后了。&rdo;琉璃吐舌:&ldo;如果按照哥哥这么说,你很快娶了亲,那时候看看你会不会还把我们放在眼里。&rdo;养谦笑道:&ldo;仗着你嫁过来了,就打量我不敢打你了?又说的什么胡话!&rdo;琉璃嘟嘴道:&ldo;明明是你先说胡话的,还要打我呢。&rdo;养谦哼了声:&ldo;你先看看我说的是不是胡话,你这丫头很容易……胳膊肘往外头拐,我却不是个为色所迷的人,怎么会跟你一样。&rdo;琉璃笑道:&ldo;这可指不定,上次我听母亲说,你很夸李家姑娘的好呢,还给人家买了首饰……&rdo;养谦一愣,脸上顿时又红了几分:&ldo;我那是、那是给你买的时候,顺便给她买的,你难道不知道?只管来断章取义。&rdo;琉璃见他急了,心里知道养谦果然中意那李家姑娘,忙打住,只说道:&ldo;说个玩笑话,怎么就当真了。&rdo;养谦定了定神,叹道:&ldo;可知哥哥看你这样娇纵无状的样子,心里又是欣慰,又是恼恨。&rdo;&ldo;这是怎么说?&rdo;&ldo;欣慰的是,必然是四爷把你宠的不知天高地厚,你才得这样欢天喜地的。恼恨的是……像是他的放浪形骸,迟早晚也把你带坏了。&rdo;琉璃听到前一句,抿着嘴只管笑,听到后一句,脸上却也微微一热。养谦也知道不便多说这些个闺房之事,便只咳嗽了声:&ldo;对了,我把请帖放下,等他回来你便告诉一声,改日我再来一趟,只是他贵人事忙,能不能撞见的,横竖别怪我失了礼数。&rdo;琉璃道:&ldo;自家人,有什么失礼不失礼的,哥哥不用放在心上。&rdo;养谦向着她一笑:&ldo;知道了。&rdo;琉璃又问起筹备婚事等等,问能不能忙的过来。养谦说道:&ldo;姨母那边派了人手来帮忙,姨母也三天两头的过去府里,跟母亲商议呢。&rdo;琉璃忙道:&ldo;赶明儿我也回家去。&rdo;养谦立刻拦住:&ldo;你千万别回去,这些事情杂乱繁琐,只是里头有母亲跟姨母,还有他们府里二奶奶帮着张罗,已经足够,外头有我呢,还有那府里三爷帮忙。你半点也不必操心。你别想其他的,只是我跟母亲都知道,你的身子是这样,只该好好的保养,你可明白?&rdo;因为上次琉璃小月的事,养谦跟温姨妈魂飞魄散,温姨妈更是在范府里住了整整一个月,看琉璃恢复过来后才回到温家。但毕竟琉璃是才嫁过来,以后日子且长着呢,又出了这种事,从此一定更要谨慎小心,着意把身子养好了,才是长远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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