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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皇帝坐在李靖的病榻之上,看着他病到有些脱形以至于陌生的病容,不免想起了房玄龄去前的样子。
&esp;&esp;随朕治天下者,随朕打天下者,终皆先朕而去。
&esp;&esp;李靖对皇帝行的不是臣子见陛下之礼,而是军中之礼。
&esp;&esp;他也不似房玄龄临去前,有许多放不下的朝政要说与皇帝——毕竟自从贞观九年灭吐谷浑以来,他已经很少再上战场了。而且他也亲眼看着这些年皇帝收高昌,败高句丽、覆薛延陀、灭龟兹、警西突厥……
&esp;&esp;又有什么他死前放不下要嘱托的呢?
&esp;&esp;陛下已令四夷宾服。
&esp;&esp;李靖说起的是三十多年前的旧事,是他入秦王府的旧事——
&esp;&esp;当时李靖还在隋朝为官,高祖李渊在意欲起兵反隋前被李靖看破,作为隋朝官员,李靖是准备去向朝廷告发李渊意图谋反的。无奈当时天下已乱,道路阻塞,李靖想最后效忠一把隋朝,却连隋炀帝都没找到。
&esp;&esp;偏生李靖也好生倒霉——他没找到隋炀帝,李渊找他倒是一找一个准!李渊起兵攻克长安后,就把李靖逮了个正着。
&esp;&esp;李靖想起当年刀悬于头顶:“当时臣以为必死,只好痛呼壮志未酬。”
&esp;&esp;“好在先帝觉得臣有几分志气,又有陛下坚持为臣求情,臣才从刀下得了一命,从此臣便入了秦王府。”
&esp;&esp;皇帝的思绪,也被李靖的话带回那烽烟四起的隋末……
&esp;&esp;直到李靖唤他,才回神。
&esp;&esp;“陛下。”皇帝见李靖从怀中取出一物:“还请陛下恕臣私藏之罪。”
&esp;&esp;半枚兵符落在皇帝的掌心。
&esp;&esp;这是……皇帝很快辨认出,这是秦王府亲卫首领所持的半枚兵符。
&esp;&esp;已有二十三年不见此物矣。
&esp;&esp;“臣当年蒙陛下信重,领王府三卫。”
&esp;&esp;“陛下登基后,曾下令熔去当年王府中的所有兵符。”
&esp;&esp;“可臣到底没舍得,留了半枚。”李靖交还给陛下:“臣今日奉还陛下。”
&esp;&esp;铜制的兵符边缘光润,做成虎头状。在皇帝的手中,折射出微光。
&esp;&esp;皇帝握掌成拳,将兵符牢牢握在手里。
&esp;&esp;一如当年。
&esp;&esp;李靖见此喟叹道:“无论何时,臣只要见陛下手握兵符,便可心安!”
&esp;&esp;“隋末何等乱世,若无陛下提三尺剑,数年内荡平四海,又是一中原流离乱世尔。”
&esp;&esp;“汉末至今,四百余年,方有陛下,是天下苍生之幸。”
&esp;&esp;李靖先侧过头去,这才深深咳嗽了几声。咳过便在病榻上行礼,恭请皇帝早早移驾回宫,勿染病气。
&esp;&esp;皇帝手握兵符道:“朕这一世,得你为帅,快哉!”[2]
&esp;&esp;李靖眼中重新燃起一种光彩,那是狼烟烽火中剑锋上那一点锐芒:“臣此生得陛下为君,亦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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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三日后,宫外来报,卫国公李靖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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