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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节（第1页）

&esp;&esp;“杀了可惜。”马默雷纳摇摇头，“这么小，牙都没长，打死也没东西。反正都麻翻了，干脆一起带走。乔，你去把另一个笼子拿来。”

&esp;&esp;“不是说只要一头？”被称为“乔”的男人惊讶道。

&esp;&esp;“你还愁多的这头卖不出去怎么的？”马默雷纳好像比他还要惊讶，“再说那头更小，就是养在母象边上都不一定能活，虽说买家非要这么点大的，万一死在路上，或者刚买走就死了，至少还有个能提出来的备用计划。”

&esp;&esp;“我猜我们只能等着瞧了。”乔于是回答。

&esp;&esp;整个团队在这道新增的命令下加班加点地动了起来，他们都不是

&esp;&esp;装着大象的汽车一路颠簸地前行。

&esp;&esp;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挡板下漏进的光变得暗淡而灰白，旋即朝着更加黑沉的方向转去。雨点敲在货厢顶上，发出一声金属质地的脆响。打击音在短短半分钟时间里就变得连绵不绝，高高低低地环绕着，可以轻易扰动一头野兽的心神。

&esp;&esp;安澜静静地把脑袋贴在了笼子底部。

&esp;&esp;长梦百年，她听过雨点打在草地上的沙沙声，听过雨点打在树叶上的噼啪声，听过雨点打在河面上的咕咚声，却没有听过这样质地的鼓点。

&esp;&esp;恍惚间能被想起的只有一段已经褪色了的回忆——瓢泼大雨冲刷着窗外的遮阳棚，即使屋子里的人急匆匆赶去拉上了玻璃窗，那鼓点仍然有余力从每一道缝隙里穿透老墙，闷闷作响。

&esp;&esp;……这不是自然界会有的声音。

&esp;&esp;而莱娅就是在这种不自然的声音里苏醒的。

&esp;&esp;密集的金属敲击音，加上熟悉的血腥味，再加上陌生的、幽暗的、震荡着的环境，还不知道今夕何夕的小象顷刻间就被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挣扎起来，想从笼子里撞出一条生路。

&esp;&esp;如果是成年体非洲象，就连成片的铁栅栏都会在它不可匹敌的巨力之下扭曲；但莱娅只是一头不到三个月大的小象，无论撞得再怎么用力，被摧毁的也不可能是面前这个坚固的牢笼，只有它和金属相比稍显脆弱的皮肉和骨骼。

&esp;&esp;安澜不得不想办法介入。

&esp;&esp;她先是试着推动栏杆，发现货厢里安装了足够多的滑道和搭扣，就算以两岁龄小象的力气猛推也纹丝不动，便把主意打在了自己长长的鼻子上。

&esp;&esp;象鼻……很灵活，可再灵活的象鼻也没法真的跟猫咪一样变成液体，从过于狭窄的拉杆间隙里整根穿出，当她勉强触摸到莱娅贴在笼子边上的脑袋，鼻子中段已经是钻心的疼，本来用于提高象鼻敏感度的神经每一根都在叫嚣着反噬。

&esp;&esp;莱娅哆哆嗦嗦地倚向了她的抚摸。

&esp;&esp;眼看这种安抚有效，安澜也只好祈祷鼻子不会被夹伤，维持住了高难度的倾斜站姿，但她同时也分心关注着汽车前方的动静，希望能通过蛛丝马迹判断出盗猎分子的动向。

&esp;&esp;汽车顶着暴雨前行，可能是因为大水封路，速度在逐渐变慢，转弯的次数在逐渐增加，到最后，干脆缓缓地停了下来。车门被打开，旋即关上，车身随着这个动作轻微摇晃。

&esp;&esp;有什么人念叨着“麻烦”之类的话，在雨点的敲击中不甚分明，沉沉的光随着货厢厢门的开启流淌进来，照亮了货厢后段的情形，也照亮了一个将会被安澜永远记住的身影。

&esp;&esp;那是一个穿着土黄色夹克的男人，皮肤黝黑，蓄着络腮胡，左眼皮有些无力，两个眼睛因此看着不是一样大小。他先是观察了一会儿，然后爬上货厢，腋下夹着手电，左手抓着个脏兮兮的塑料瓶，里面的白色液体不断摇晃，但就算是奶腥味都压不住奶嘴上驳杂的属于同类的气味。

&esp;&esp;毫无疑问——这个团伙不是

&esp;&esp;货轮在夜深人静时驶离了海港。

&esp;&esp;稍显寒冷的晚风从预留的风洞里钻入，带来一股放坏了的海带的气味，安澜顶着铁笼边缘往风洞之外张望，目所能及处都是其他货厢颜色各异的铁皮，缝隙里偶尔会闪过隐约的红光和绿光，那是其他货轮在前方提示自己的航向。

&esp;&esp;船员们还在调整“货物”堆放的地点。

&esp;&esp;二十分钟前还在风洞不远处的三个木箱这会儿已经消失不见，大概是因为里面装着的动物实在有点吵闹，而那种吵闹的方式又很陌生，陌生到了有点别致的程度，因此在附近几个货厢引起了连锁反应……咆哮声和鸣叫声都快把风声压过了。

&esp;&esp;安澜倒是知道那里头装着什么——

&esp;&esp;象龟。

&esp;&esp;毫无疑问。

&esp;&esp;那标志性的低吼声和记忆中某次旅行时听到过的一模一样，只不过那时她泡在海里、现在她站在笼子里而已。

&esp;&esp;等到箱子被抬近时，再打眼一看那被包布铁链固定住的厚实背板，以及背板下伸出来的蛇样的长脖子，就更加能确定这个判断，以至于安澜第一百零一次问自己：马默雷纳究竟走了什么渠道？

&esp;&esp;哪怕保护项目卓有成效，象龟数量正在缓步回升，像眼前这么巨大的个体也是和长牙象一样罕见的存在，轻易不可能脱离保护者的视线，但事实就是，非洲象和象龟现在都上了这艘字面意义上的“贼船”，即将成为人类取乐的对象。

&esp;&esp;不对，应该说已经成为了人类取乐的对象。

&esp;&esp;象龟发情的低吼声像是老年人在打哈欠，不仅把周围货厢里的动物吓得大叫起来，还把几个在干苦力活的船员逗得前仰后合。有人用手上抓着的扳手去逗弄象龟，还有人掏出手机录制视频，但没有发上社交平台，只是私下发送给了什么人。

&esp;&esp;……可惜。

&esp;&esp;安澜咂咂嘴巴，退回来倚到了笼门上。

&esp;&esp;在她背后不远处，莱娅像块石头一样呆呆地站着，已经过了最害怕的时候，显露出一种听天由命的麻木；话一向很多的两只灰鹦鹉则是被动进入了哑巴状态，嘴巴被胶带捆得死死的，只能站在原地当雕塑；三只猎豹幼崽干脆头都不探，团在纸箱里，分不清哪里是老大，哪里是老二；只有小狮子们还在不停地嚎叫。

&esp;&esp;货轮的吨位其实没有那么大，但一路上都开得十分平稳，几乎感觉不到风浪导致的摇晃，大抵航向本身也不是朝着远海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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