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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卑职身为捕快,但怎么说也是女儿身,这个……三更半夜,我自然很愿意随大人查案,可毕竟孤男寡女,只怕对大人的清誉有损。”陆绎停住脚步,侧了身看她,后者双目饱含诚意地将他望着。“也罢。”片刻之后,他出乎意料地让步了。未料到这招这么好使,今夏倒是楞了下,随即喜滋滋地拱手道:“那卑职告退。”说罢,她抬脚就走。“看来,只好请杨捕头随我走一趟。”陆绎也不拦她,只在她身后平和叙述道。这下轮到今夏停住脚步:头儿眼下腿疾发作,走路尚且不便,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如何能大半夜再跟着他查案。可若是他开口,头儿也没法子回绝。这厮着实可恶!她恼怒地想着。她立时转过身来,低首垂目作恭敬状:“大人不嫌弃的话,还是卑职去吧。”“孤男寡女,不太好吧?”陆绎风轻云淡道,“有损我清誉啊。”“嘿嘿,方才是卑职的顽笑话,大人千万莫放心上。”今夏咬着牙根,说着口不对心的话,“既是为朝廷办事,就没有男女之别。大人正气凛然,一看便知是坐怀不乱的真君子,绝对没有人敢说闲话。”“我没记错的话,一炷香之前,你刚刚说我血气方刚,免不了心旌摇曳,不知身在何处?”陆绎淡淡道。今夏呆楞片刻,只能咬紧牙关,硬撑到底,干笑道:“……大人您真爱说笑,您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呢,肯定是听错了!”“我确实不是什么坐怀不乱之人。”陆绎斜睇她,“只不过像你这样的,我没胃口。”“……”陆绎眼看着她半隐在衣袖中的手紧攥成拳,翩然转身,语气冷漠道:“还不走。”今夏狠狠跟上。出了官驿,向左转,再拐入一条静谧的小巷。今夏行在陆绎身后,狐疑地看着四周,不明白深夜至此究竟所为何事。在一扇斑驳的黑漆木门前,陆绎停住脚步,往四周张望了下:“应该是这里了。”“这是哪家宅院的角门吧?”今夏借着月光,看门上的铜环,上面附着层薄薄的灰绿铜锈,“……这里不常有人走动。”尚在说话间,便见衣抉轻旋,陆绎已跃上高墙。今夏仰头,看见月光勾勒出他俊挺的侧颜,与平日冷冰冰的模样有些许不同。“上来!”今夏怔了怔,清清嗓子,仰着头劝道:“大人,咱们是官家,这等偷偷摸摸私闯宅院的宵小行径还是不做的好。”陆绎有点不耐烦:“这里是周显已生前所住之处。”“哦……”今夏恍然大悟,却不动弹,接着道,“那不如等到明日,待朗朗乾坤……”“你是不是轻功太差,上不来?”他直截了当地打断她。今夏解释道:“……卑职轻功其实不差,只是这墙高了那么一点点而已。”他忍无可忍地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想再理会她,转身悄然无声地跃入墙内,周围复被寂静笼罩。今夏竖起耳朵,等了片刻,除了间或着两声虫鸣,没再听到其他动静,估摸着陆绎嫌她太没用,干脆把她撇在这里了。正好,可以回去睡觉!“无事的话,卑职先行告退了。”今夏压着嗓门道,不管里头陆绎听不听得见,当然最好是没听见。她前脚刚刚抬起,就听见旁边的黑漆木门吱嘎一声被打开,陆绎面无表情地立在门内。“二十年前,杨程万的轻功在锦衣卫中屈指可数,真没想到他带出来的徒儿竟然这般不济事。”今夏张了张口,原想反驳几句,却禁不住好奇心,问道:“头儿以前在锦衣卫中很威风么?”陆绎扫了她一眼:“从前的事,他从来未和你们提过?”对于从前的事,杨程万向来讳莫如深,眼角眉间的纹路深如刀刻斧劈,仿佛他从不曾年轻过……“二十年前,那会儿大人您还小呢,如此说来,这些事儿是令尊告诉您的?”再想到之前陆绎与头儿说话的模样,今夏似乎明白了什么。陆绎看着她,眉毛微微挑起:“你好歹也是个捕快,难道从来没有疑心过?”“令尊也认得头儿?”今夏好奇道。“他是只瞒着你?还是连杨岳一起瞒着?”陆绎皱眉接着问。“令尊都是怎么说的?说什么了?”“……”陆绎终于停了口,看着今夏不做声。两人这番对话,全是问题,却无一人回答,完全是在各说各话。“我在问你话。”他缓缓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先跟我说说,令尊是怎么说头儿?”今夏满肚子的好奇心,浑然不觉有何不对劲问道,“头儿当年是什么官儿?比你还高么?是不是特别威风?”不欲再与她说话,陆绎很干脆地转身抬脚就走。“喂!大人,喂!……不说就算了。”今夏嘀咕着跟上去,暗想:准是官阶比你还高,你怕失了颜面,所以不肯说。此时两人身处一处小院之中,往前行不过数步,便到了一幢两层小楼跟前。楼内并无灯火,黑黢黢的。两株高大的梧桐挨着楼身,枝繁叶茂,夜色中树影摇曳,如百鬼夜行,给小楼平添几分阴森之色。一阵冷风拂过,今夏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又听得外间梆子声响,已是三更。“三更,正好。”陆绎仰头望着楼上紧闭的窗户,淡淡道:“按验尸格目上所写,周显已就是三更时分在这楼上吊死的。”所以,这位锦衣卫大人三更半夜来此地是为了……今夏想都不想就开口道:“大人,您也想试试?”陆绎没理她,继续淡淡道:“头七。”今夏怔了下,骤然也想起来,没错,按照周显已的死亡日期,今日正是他的头七。头七,是从死者去世之日算起的这幢小楼木制结构,坐北朝南,他们原是从北面的后院进来,现在绕到南面正门,瞧见门上规规矩矩栓了个铜锁。以往碰见这种事,自然是难不倒今夏,眼下身旁还有位经历大人,她着实不愿太过“勤勉”。“既然锁着,”她恭敬道,“大人,不如明日再来?”陆绎貌似全然没听见她的话,吩咐道:“打开,别弄出动静来。”今夏无法,只得捞起系在腰间的三件儿,挑出其中一柄细细长长的银签子,弯腰对准锁眼,轻巧地一捅再一挑,咔嚓轻响之后,铜锁已开。陆绎看在眼中,淡淡问道:“这开锁的功夫,也是杨程万所教?”“那倒不是,”今夏忙替头儿撇清,“原先牢里有个囚犯,没人来探他,身上也没银两,他又好酒。隔三差五地便托我给他买壶酒,他教我开锁技艺作为交换,我想着技多不压身,就给他买了。学了小半年,后来他就被问斩了,也就学不成了。”边说着边将门推开一条小缝,闪身入内,待陆绎也进来之后,她复将门掩好。听她语气中颇有些惆怅,却不知是在可惜那囚犯,还是可惜没学全,陆绎借着窗外月光将她望了望,随即便转开目光,打量屋中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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