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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2页)

&esp;&esp;萧同悲想了会儿,也贴过脸去,亲了亲孟浪的鼻尖。

&esp;&esp;孟浪眼圈发红,萧同悲感觉他呼出的热气比以往烫了几百倍,向来温柔的眼睛里也满是令人无措的绝望。

&esp;&esp;“元元?”

&esp;&esp;孟浪甩甩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同悲有想去的地方吗?”

&esp;&esp;萧同悲侧着头看他,道:“他不要我们了?”

&esp;&esp;孟浪笑容一滞,轻轻地抽了口气:“师父另有苦衷,你不要多想。”

&esp;&esp;“元元,我们是一家人吗?”

&esp;&esp;“是。”

&esp;&esp;“我们?”

&esp;&esp;孟浪捧着他的脸,埋首在他发顶深深地吸了一口小孩子的奶香,坚定道:“你、我,和师父,我们是一家人。”

&esp;&esp;“可是他说我们是拖油瓶。”

&esp;&esp;萧同悲毕竟年岁小,即使跟着萧漱华学了几个月的轻身功法,也不过堪堪能追上孟浪的步子,比起他想象中的凛凛威风差了不知凡几,但他的确天资过人,小小年纪就能和孟浪的脚程不相上下,孟浪也不吝啬,坚持力排纷乱的杂念,留出心思来关注师弟。

&esp;&esp;两人听从萧漱华临走时的话,简单收拾了行李,匆匆忙忙地下了山。临行前,孟浪看着萧漱华留下的据说要和孟无悲一起喝的那一坛秋露白,忽然感到更加疼痛的不知来由的悲怆——其实也是知道来由的,无非是在暗暗地怨恨这天道无常。

&esp;&esp;萧同悲虚虚地握住他的手,孟浪扯着嘴唇冲他一笑,两人便一大一小地并行着走下山去。

&esp;&esp;孟浪原本以为那股血腥味儿是萧漱华带上山的,随着萧漱华离开,腥味儿也的确散去许多。但他和萧同悲踩着山石下山时,忽然听见山脚一片混乱的脚步声,和鼎沸的议论声,哭叫怒骂不绝于耳,愈发浓烈的血腥味儿久散不去,仿佛被炼化在了这座小小的村镇,任何走进此间的人,都是舍身踏入半步炼狱,从此沾满一身的血气。

&esp;&esp;七嘴八舌议论着的镇民们没有注意到悄悄下山的他们,此刻镇子里四处都是倒伏的尸身,孟浪小心翼翼地躲开几具,因为无从落脚,只能从它身上横跨过去,之后再回转身来诚心诚意地向它赔礼,紧蹙的眉尖满是怜悯和不忍。

&esp;&esp;这些死去的人都是江湖上的侠客,身上都有致命的伤口,或咽喉或心口,但无一例外地都死状惨烈,因此出了格外多的血,主街上横七竖八的全是尸身,低洼处积起的血甚至能漫过鞋底。孟浪闭着眼,脸色青白,不忍心去看他们周围散落的兵器,只觉得心里一阵发寒。

&esp;&esp;他所遇到的,能有这样实力的人,只有一个萧漱华。

&esp;&esp;而萧漱华回去时一身浓重的血腥,其实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esp;&esp;孟浪感觉浑身发冷,牙齿都忍不住打架,他弯下腰,把萧同悲抱进怀里,又特意把他的头按在自己颈窝,颤着声说:“别看,乖。”

&esp;&esp;萧同悲听出他的害怕,也用力地搂住他脖子,尽己所能地给他带去一点温度。

&esp;&esp;“同悲、同悲。”孟浪反反复复地叫他名字,萧同悲则在他怀里乖乖地趴着,每叫一声就轻轻地应,他声音还很稚嫩,但应得很坚定,孟浪总算从他身上汲取到一点热量,这时他俩已经离开那处炼狱一段路程,孟浪一路走得飞快,这时总算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一点累,终于颤抖着低下头,紧紧地搂着怀里的人,轻声问,“同悲,他为什么叫你同悲啊?”

&esp;&esp;萧同悲静静地抱着他,道:“因为抱朴子。”

&esp;&esp;“那抱朴子为什么要叫无悲呢?”孟浪怔怔地,小声地呢喃着,“怎么能有人做到无悲无喜?怎么能有人这么绝情?”

&esp;&esp;萧同悲听不明白他的挣扎,也不知道他是在骂孟无悲还是在骂萧漱华,只能做一个沉默的听众,乖乖地窝在孟浪怀里。

&esp;&esp;日头渐高,昨晚这么大的雨,今天却是晴空万里,高高在上的烈日俯瞰着这无常人间,孟浪抬头和太阳撞了一眼,忽然感到或许天道就是无悲无喜,这世上的丑恶与美好,它都一览无余。

&esp;&esp;包括此刻不知去向人皆不齿的萧漱华、包括华都里地位崇高立场暧昧的孟无悲、包括萧漱华剑下千千万万曝尸荒野的亡魂,还包括软弱怯懦不堪一击的他。

&esp;&esp;天道无悲无喜,谁也不偏爱,谁也不厌恶,于是孟无悲替天行道,也终会摒弃了七情六欲,惹得处处伤心。

&esp;&esp;孟浪把萧同悲放下,和他抵着额头,闭着眼,无力却坚定地道:“同悲,你一定一定一定,不要成为师父他们那样的人。”

&esp;&esp;萧同悲一偏头,等他下言。

&esp;&esp;“你可以不厉害,真的。”孟浪喃喃地说,“我不要你做天下第一,你不学武功也没关系,我能养活你。”

&esp;&esp;“只要你与天下同悲,与我同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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