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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怀恩一骑当先，仗剑直入宫门。我抬手拉低风帽，遮住面容，策马随在他身后，左右两骑亲随与我并缰而行。此刻我身着骑服，以风氅遮掩了形貌，不着痕迹地隐身亲随之中，悄然入宫。驻马宫墙下，回望天际斜晖，整个京城都沐在一片肃穆的金色之中。京畿四面城门皆已封闭戒严，禁军副统领庞癸亲自率兵围捕胡氏一门，各王公府邸皆被重兵把守。乾元殿前，黑压压跪在一地的宫人，数十名内侍带刀立在殿门前。内侍总管疾步趋前道，&ldo;皇上正在殿中。老奴奉命看守宫门，未敢让人踏出一步。&rdo;宋怀恩侧首，我略略点头，与他一同步上殿前玉阶。殿内深浓的阴影里，子澹素衣玉冠，孤独地坐在御座正中，冷冷望着门口。我与宋怀恩踏进殿内，最后一抹余晖将我们的影子长长投在地上，与玉砖雕龙重叠在一起。&ldo;你们来了。&rdo;子澹淡漠的声音，在殿内回荡。&ldo;臣护驾来迟，望皇上恕罪！&rdo;宋怀恩按剑上前，单膝跪地。我低头屈膝，沉默的跪在宋怀恩身后，将面容隐在风帽的阴影中。&ldo;护驾？&rdo;子澹冷冷笑了，&ldo;朕一寡人，何足惊动宋相入宫。&rdo;宋怀恩面无表情道，&ldo;胡氏谋逆，皇后矫诏欺君，臣奉太后懿旨，入宫护驾，肃清宫禁。&rdo;子澹微微一笑，语声惨淡，似早已预料到这一刻，&ldo;此事无关皇后，何必累及无辜。既知事不可为，朕已素服相待，等你们多时了。&rdo;他轻叹一声，似终得解脱般轻松，从御座上缓缓起身，&ldo;即是太后懿旨，那便有劳你，代朕转告太后‐‐&rdo;这&ldo;太后&rdo;二字，他重重说来，语意尽是讥诮，&ldo;朕总算遂了她的意，不知她可快活？&rdo;宋怀恩沉默片刻，自袖中取出黄绫诏书，双手奉上，&ldo;臣愚钝，只知奉命行事，不敢擅传圣意。废后诏书在此，请皇上加盖御玺，即刻平定中宫叛逆。&rdo;子澹握拳，脸色苍白如纸，&ldo;朕一身承担，不必连累旁人！&rdo;宋怀恩冷冷道，&ldo;胡氏谋逆，铁证如山，望皇上明鉴。&rdo;&ldo;此事与胡氏无关。&rdo;子澹微微颤抖，&ldo;朕已经任由你们处置，何必加害一个弱质女流？&rdo;&ldo;臣不敢。&rdo;宋怀恩声如寒冰。子澹扶住御座，恨声道，&ldo;你们，果真是赶尽杀绝，连妇孺都不放过！&rdo;宋怀恩终于不耐，霍然按剑起身，&ldo;请皇上加盖御玺！&rdo;&ldo;休想让朕颁这诏令。&rdo;子澹倚着御座，怒目相向，却浑身颤抖，似力已不支。宋怀恩大怒，蓦然踏前一步。&ldo;皇上。&rdo;我起身，掀了风帽。子澹一震，侧首，与我四目相对。他的目光直直剜进我心底。两人之间，不过三丈距离，却已隔断了一世恩怨。我缓缓向他走去，每一步都似踏着刀尖。&ldo;你要亲自动手了么？&rdo;他笑了，苍白的脸色透出死一样的灰，身子晃了一晃，跌坐回御座，惨无血色的唇动了动，再说不出话来。我沉默，任由他的目光、他的笑容，无声地将我鞭挞。&ldo;皇上请过目。&rdo;我接过宋怀恩手中诏书，缓缓展开在子澹眼前。&ldo;这是废后的诏书，并无赐死之意。&rdo;我克制着脸上每一丝表情，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只让他看到我最冷酷的样子，&ldo;若是杀人，用不着御玺，只需一杯毒药。胡氏谋逆，按律当灭族。只有废入冷宫，才能保全她性命。&rdo;我望着子澹，&ldo;皇上，臣妾所能做的，仅止于此。&rdo;子澹闭上了眼，似再不愿看我一眼，&ldo;我的命拿去，放过她跟孩子。&rdo;他已认定我会借此发难，斩糙除根，翦除他所有的亲人。&ldo;朕既做了放手一搏的决定，便已有最坏地打算，自当承担一切。&rdo;他闭目仰首，唇角噙一丝惨笑。我望着他，满心萧索，只觉悲凉，&ldo;你真想保全胡家，又何必将他们推上刀口？&rdo;一旦事败，胡家将是第一个受戮，这一点子澹不会不知。然而他依然将整个胡氏投入这场希望渺茫的赌局，哪怕这里面有他的妻，有他未降生的孩子。他终究做了一个帝王该做的事情，却可惜，已经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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