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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衡道:“原来真的是你,难怪你回国子监一直向我打听如亭的事。我那时还纳闷,你们明明不认识,你为何如此关心他?后来一想,我便明白了。”
晚词叹道:“可怜汪小姐,生日变成她哥哥的忌日,往后都不是滋味。我也想尽早破案,将凶手绳之以法,他们一家人心里也好受些。”
她先前还想着替十一娘遮掩,这会儿又说想尽早破案,章衡听着多少有点道貌岸然的感觉。
晚词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道:“我想正林说得不错,汪如亭的死必然也与女人有关。你说他有些风流,你可知他当时与哪些女子相好?”
章衡想了想,道:“他最常去的是碧玉楼,当年我也去查过,有个叫虫娘的妓女是他梳笼的,与他亲密非常。如亭每次去碧玉楼,都宿在她房中。虫娘得知如亭被杀,十分意外的样子,当晚割腕自尽,被鸨母发现,救了回来。”
“我疑心她是做戏,毕竟当时如亭已和四妹妹定亲,她因爱生恨,雇凶杀人也未可知。可是苏大人派人盯了她许久,她确实无甚可疑之处。”
晚词沉吟不语,听二更的梆子声响过了,方觉夜深,叫绛月打水来盥洗。章衡跟着她洗了洗,上床放下帐子,将她搂在怀里,枕着一个红纱鸳鸯枕说话。
“那日我在汪府门口看见你家的马车,还想会不会遇见你。你也真是可恶,看见我,躲什么呢?”
晚词溜他一眼,道:“每次提到我堂妹,你那眼光跟贼似的,当我看不出来?被你知道我就是赵小姐,我还怎么敢上学?”
“净胡说!”章衡捏了下她的脸,笑道:“国子监儒林圣地,又有你爹看着,我能把你怎么样?”
晚词道:“你这禽兽,谁知道呢?”分明是羞他,他没什么,倒把自己脸说红了,扭过身去背对着他。
章衡环在她腰上的手臂一使劲,与她贴得更紧。她软软的像一条热锅里的黏糕,密不透风地黏着他的胸膛,小腹,堵得气血一阵阵往下涌。
晚词清晰地感觉到他衣衫下的欲望,一发把脸飞红了。
章衡闭上眼睛,道:“我记得那日楼下晒着许多被子,你穿着鹅黄袄,湖色裙,一转眼便不见了。后来常常梦见我追上了你,醒来却是一场空。”
这话中浸透的遗憾和失意让晚词心中作痛,说不出话。年少顽皮,谁想会酿成日后的苦果。她听着他落在耳畔的呼吸,极力回想,却想不起来他那日穿的什么衣裳。
有时她觉得章衡的感情比自己更深,却不明白这是为何,似乎过往有至关重要的一部分被他瞒过了。那部分到底是什么,她百思不得其解,更多时候她觉得这只是章衡甜言蜜语带给她的错觉。
次日上午,晚词带着两名公差,便装来到马行街的一座民宅门前。公差敲了敲门,里面响起一个婉转的女声:“谁啊?”
公差道:“刑部主事范大人找虫娘有事。”
延捱了一会儿,门才开了,里面站着一名穿着朴素的妇人,她个子不高,头发紧紧地贴着头皮,在脑后挽成一个髻,颈间系着条青布帕子,一张脸枯瘦蜡黄,眼窝深陷,颧骨高凸,干巴巴的身板儿像一把腌过的雪里蕻,拧不出一点油水。
公差听声音还以为是十几岁的少女,见状一愣,道:“你是虫娘什么人?”
妇人睃了眼晚词,道个万福,道:“奴就是虫娘,不知大人光降,有何贵干?”
晚词心下诧异,虫娘今年不过二十五,怎么看起来这样老,口中道:“进去再说罢。”
妇人让他们进来,这宅院不大,有三间屋子,院子里种着一畦青菜,草地上晾着几块白布,鸡舍里养着几只鸡。明间有一架纺车,一张退光漆方桌,桌面磨得发亮,两旁两把交椅,陈设十分简陋,四个人走进来便显得拥挤。
碧玉楼的鸨母说虫娘七年前替自己赎了身,买下了马行街的这座宅院,独自过活。看这光景,日子颇为拮据。
晚词在一张交椅上坐下,虫娘给她沏茶,晚词留心看她手腕,果然有一道旧伤疤。
晚词道:“不知姑娘还记不记得汪如亭?”
虫娘手一抖,茶水溅在桌上,顺着桌沿往下滴,她也顾不得擦,惊愕地看向晚词,眼神带着几分探究,道:“记得,汪公子风流倜傥,慷慨大方,是个很好的人。可恨老天无眼,八年前叫他为歹人所害。范大人今日问起他,莫不是有了凶手的下落?”
晚词摇了摇头,道:“我来是想问问姑娘,汪如亭遇害前,可曾得罪什么人,尤其是女人?”
虫娘目光一颤,道:“大人的意思是凶手是个女人?”
晚词含糊其辞道:“我们也不清楚,只是问问罢了。”
虫娘将手中的热茶放在她面前,拿抹布擦了擦桌子,低头想了半日,道:“汪公子不像一般的公子哥儿,整日游手好闲,惹是生非,他喜静不喜动,为人谦和,怜香惜玉,哪有什么仇家呢。”
晚词盯着她头上约有一指宽的中缝,道:“恕我冒昧,以姑娘当时的声名,嫁个富家子弟并非难事,为何在此清贫度日呢?”
虫娘摩挲着右手无名指上的金嵌红宝石戒指,这是她身上唯一华丽的点缀。
“奴十五岁被汪公子梳笼,受他恩惠良多,他出了那样的事,奴本该随他而去,可是一次不成,便有了贪生之念。苟且偷生也就罢了,焉能再嫁人?”
她说得情真意切,晚词不禁动容,道:“姑娘志气过人,真可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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