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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节（第3页）

&esp;&esp;“杨婉……”

&esp;&esp;“云轻，不管你和谁在一起生活，或是以后一人生活，我都希望你能更自由一些。”

&esp;&esp;她说完，轻轻地撇开宋云轻的手，没有再说别的话，转身慢慢地走回了居室。

&esp;&esp;一灯独燃，一案暖光。

&esp;&esp;窗头有寒月在望，窗上落满芭蕉叶的影子。

&esp;&esp;杨婉在案后坐下，脱下身上厚重的衣裳，挽起衣袖，伸手取笔。

&esp;&esp;用于刊印的棉纸，已经全部被张洛带走了，如今居室内剩下的，是她平常写字的竹纸。纸张有些涩，却也将好帮她稳住了有些发抖的手。她翻开原稿，开始抄写《东厂观察笔记》的第一段字。

&esp;&esp;贞宁十二年，隆冬。

&esp;&esp;于京郊南海子遇邓瑛。

&esp;&esp;是日大雪，满地清白。

&esp;&esp;我于窗中窥伤鹤，恰如仰头见春台……

&esp;&esp;将所有的身外之物交出去，以临死之心安坐。

&esp;&esp;行笔之间，她逐渐体会到了邓瑛的心境——他生来谦卑，所以才肯用一生的修养，将恐惧压入心底，而后温顺地坐在泥泞之中。他不是软弱的人，爱恨也不模糊，他想要做的事，至今都做了，只是他不肯开口。

&esp;&esp;他曾是皇城的营建者。

&esp;&esp;至死之前，都是这个封建王朝的守护者。

&esp;&esp;这个王朝对于杨婉来讲，那是腐朽的过去。

&esp;&esp;可对于邓瑛来讲，那是他的家国，是他文心所寄的地方。

&esp;&esp;因此他并不能理解杨婉身上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不服”，但却又不由自主地被她的力量牵引。如果说他的人生从受腐刑起就被阉割掉了，从此一直趋于自毁，那么介入他生活中的杨婉则是一股外力，将他挡在断崖之后，又令他起念“贪生”。

&esp;&esp;只要邓瑛“贪生”就好，哪怕他依然沉默也没有关系，只要他不自毁，剩下的杨婉来说。不过是提前六百年而已，她早就为此做了十几年的准备。所以哪怕是她一个人，也不要紧，当年的她也是独自面对喧闹的明史学界，最后她毕业了，过稿了。

&esp;&esp;她赢了。

&esp;&esp;——

&esp;&esp;回顾时如大梦一场，梦醒时仍有寒月在窗。

&esp;&esp;杨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当她睁开眼时，杨姁坐在她面前，扼着袖口，翻着她的原稿，正逐页抄写。

&esp;&esp;“姐姐。”

&esp;&esp;杨婉唤了她一声。

&esp;&esp;杨姁闻声抬起头，含笑问她：“没吃饭，你饿不饿？”

&esp;&esp;“不饿。”

&esp;&esp;她说着低头看向杨姁手中的笔，张口正要问，却听杨姁道：“婉儿，姐姐帮你。”

&esp;&esp;话音刚落，门即被打开，宋云轻和陈桦抱着一叠棉纸进来，“杨婉，我们也帮你。”

&esp;&esp;杨婉看着宋云轻手中的棉纸，错愕道：“我们哪里还有面棉纸。”

&esp;&esp;宋云轻道：“不是我们的，是周先生他们送来的。”

&esp;&esp;“周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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