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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第1页）

&esp;&esp;瑾瑜轩布置得像个主卧，与他当年住的琴房相似，一律是清贵雅致的格调，只是今日这些瓷器摆件的清贵，是真的贵。

&esp;&esp;窗边的琴，帘下的香，都与当年的琴房别无二致。唯有墙角一束开得甚艳的红梅不同，勾我遥思。

&esp;&esp;我想起那年冬日酸秀才在天桥下讲的红梅的故事，大雪纷飞，红梅绮丽，敏敏姐姐听得最是入迷。那一日酸秀才说书赚了不少银子，请我和小春燕吃了顿好的，敏敏姐姐也来了，炖了一锅排骨汤。

&esp;&esp;也是那日，敏敏姐姐喝得多了，抱着我，却看着陆大哥，逐字逐句地教我：“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

&esp;&esp;“伴君幽独……”我自念念，心有戚戚。

&esp;&esp;敏敏姐姐说这句词的意思是，等到周遭繁华喧嚣都去了，她会独自伴你左右。

&esp;&esp;可惜，我和敏敏姐姐窝囊得不分伯仲，谁都没能伴君幽独。

&esp;&esp;自我懂事起，敏敏姐姐就喜欢酸秀才，她足足喜欢了酸秀才十五年，熬干了青春岁月，最终远嫁。我比她好一点，我喜欢了景弦十三年而已。这竟让我心里有些安慰，这世上不是只有我一个痴人。

&esp;&esp;只是我不明白，她为何没能伴君，又为何惟剩幽独。

&esp;&esp;后来我在柳州时，容先生才告诉我，这首词的上一句是“石榴半吐红巾蹙”。所以这句话还有另一种解释。

&esp;&esp;那半吐出蕊的石榴花就像折起褶皱的红巾。等浮华都去了，它就来陪伴美人的孤独。

&esp;&esp;难怪敏敏姐姐最后幽独一人。原来不是美人伴君，是绮丽的石榴花伴了幽独的美人。

&esp;&esp;彼时我不懂这些，冬月里没有石榴花，我便折了大簇大簇的红梅，也同他念“伴君幽独”四个字。

&esp;&esp;只可惜……

&esp;&esp;“叩叩——”门声忽响，敲乱我的思绪。

&esp;&esp;“花官姑娘，奴婢是水房的丫头，奉命来伺候姑娘浴足，给姑娘暖一暖。”那丫鬟生得很是壮实。

&esp;&esp;我稍颔首，“你放在……”总不好在景弦没回来之前坐在床榻上洗脚，我思忖片刻，妥帖地指了指书桌后的位置，“放在那里，我自己来就是了。然后你就出去罢。”

&esp;&esp;那丫鬟很听话，按照我的吩咐放置好足盆，退了出去。

&esp;&esp;我坐在椅子上，脱去鞋袜，将常年冰冷的双足浸润在热水中，轻舒了一口气。

&esp;&esp;随即房门又被敲响了，我抬眸看去，仍是那丫鬟。方才她没有关门，应是去拿什么东西，如今又折返。

&esp;&esp;只见她手中端着另一盆水，走过来与我笑道，“姑娘，那水烧开后只搁置了一会儿就给您端来了，还滚烫着呢，这里有冷水，奴婢给您兑一些。”

&esp;&esp;原来是滚水。我低头看了眼已将我的双足淹没的水线，回道，“不必了，总归我还没踩下去。我等它凉一会儿再浴便是。”

&esp;&esp;这样滚烫的水能暖进我的骨子里，让我暂时忘记春风阁后的小树林里刺骨的寒，暂时忘记我每日赤足踩水去为他捉萤火虫的傻模样。

&esp;&esp;是的，我冷的时候经常会想起那些。若我早知道我会有今日，彼时就该裹上酸秀才的厚棉衣再去。那棉衣有敏敏姐姐亲手塞的棉花，缝得牢牢的补丁，可暖和了。

&esp;&esp;怅惘地叹了口气，我随意在书桌上摸了一本书，打发时间。

&esp;&esp;尚未翻开，书面便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微睁大双眼，摩挲着泛黄的纸——万万没有想到，竟会是这一本。怎么会是这一本？他还留着这一本。

&esp;&esp;书面上歪歪扭扭拢共十个大字，错字便占了六个。且几乎每个字的每一笔都有墨水洇开，被糊成一团。可见当时写下这字的人实在愚蠢至极。

&esp;&esp;是我没错了。送书的人是我，愚蠢至极也是我。

&esp;&esp;只不知道他为何还留着这本书，他分明说此书对他无用。我彼时还因他说的这话心里有些生气。

&esp;&esp;我正琢磨着所以然，又有敲门声响起，“请进。”

&esp;&esp;是景弦，他踏入房间，一眼看见我手里拿着的书，却只是将视线从书上掠过，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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