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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清晨,观音山上云雾繚绕,捲着水气的山嵐,罩上浩瀚无边的十八连峰。日光很是细微,几乎没有透出一点。此地广袤无垠,唯有灰濛濛的云层,一直伸向遥远的天边。
&esp;&esp;山脚下走动着少许江湖人,多半是年轻才俊,各个身披厚衣,搓热着手,穿梭在沪尾的大街小巷。这一天,试剑场上薄雾如烟,灰云如絮掛在天际,冷风吹不散浓重的山嵐,更添了一种幽静。
&esp;&esp;时间尚早,赛场上已到了些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来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各成一团,与亲友们切磋练习。苍鹰会名扬台北,吸引各路青年好手投其门下,这是年轻人的梦,这次的试剑会,便是他们圆梦的舞台。眼看各方好手齐聚一堂,赴会者也是频频打量对手,忖度着他是用刀,还是用剑,亦或是用掌,出手有何习惯等,说不出的跃跃欲试。
&esp;&esp;就在眾人们打量对手,商讨对策时,有一个年轻人,正在林间躲躲藏藏。他约莫十八九岁,手长脚长,看起来恁般敏捷。他在密林间瞻前顾后,脚下一动,突然跑了起来,躲入一座凉亭后。
&esp;&esp;他在那里待了半晌,时不时地打量四周动静。这时,道上突然飞出一隻小山猪,拋在空中,很快地摔在地下。紧接着空中一鞭又到,狠狠地抽在牠身上,小猪不及悲鸣,已然开肠破吐,浑身溅血而亡。下一刻,一个男人执鞭在手,从林子后转了出来。只见他年约四十多岁,身形颇高,三白眼,细细的眉毛横在眼上,更添阴险。他向凉亭跨了一步,嘴角冷笑,挥动长鞭,衝凉亭狠狠地甩了过来,朗声说道:「姓魏的小子,再不出来,下场当如此猪,别考验老子的耐性。」
&esp;&esp;那人正是段奇寧,他鞭子甫出,凉亭的柱子立刻断成两截,亭顶竟倾斜了。他身边随后到了五个小弟,听他一声喝令,都在四周到处搜索。那「姓魏的小子」正是方才躲在凉亭后的青年,等到小弟搜至该处,却不见人影。小弟原来看见他躲入此地,此时扑了个空,不由得大吃一惊。这时,旁边的树丛突然起了一阵骚动,有人迅速跑了起来。段奇寧耳朵一竖,立刻奔向树丛,朝丛中挥出一鞭。只听青年一声闷哼,发出微微的呻吟,脚上溅着鲜血,仍不断地拔足狂奔。段奇寧神色一厉,当即大喝:「别跑!姓魏的小子,给我站住!」
&esp;&esp;魏姓青年一路狂奔,中途转了几处躲避,刚才腿给扫到鞭风,已稍稍见了肉,倘若被一鞭抽个正着,那肯定是直接断腿了。想及此处,他更是不敢怠慢,一路瞻前顾后,奔到了人群聚处,才停了下来。
&esp;&esp;试剑场上眾人听见骚动,回过头,却见一个年轻人气喘吁吁,裤腿上还淌着血,不禁都有些诧异。青年忍住疼痛,试图坐下来运功调息。这时,试剑场上突然起了一阵风,眾人下意识回头一望,只见风来之处,六个人团团走来,先头五人一脸严肃,护着中间人,凛步而出。旁人一见这阵仗,纷纷闪到一边。却见那五人陡地收步,让出路来,中间人一身英挺,大步越出,在眾目睽睽之下,昂然而来。原来他便是当今苍鹰会主——辛嘉胜!
&esp;&esp;这辛嘉胜一到来,比武场上顿时多了一分肃穆,人人只是远远看着他,脸上都是敬畏之色。辛嘉胜肩宽体壮,眉目间自有厉色,他手背身后,扫了四周一眼。只见天空阴沉沉的,说不出的凝滞,他于是一言不出,看了看赴会的后起之秀。
&esp;&esp;这时,一个坐在地上的青年吸引了他的目光,他的腿间微微渗血,目光犹疑,似乎是有苦难言。辛嘉胜于是扫了他的腿一眼,上前一步,青年立刻避开他的目光,故作没事。辛嘉胜见他鬼祟,手指着他,朗朗说道:「你是怎么回事?」
&esp;&esp;那青年正是那「姓魏的小子」,他一听辛嘉胜开口,肩膀没来由地抽动一下,支支吾吾地说道:「晚辈,晚辈……有人在……追……」
&esp;&esp;他话说的断断续续,好像在害怕什么。辛嘉胜神色一厉,打断他道:「说大声点,这么磨磨蹭蹭,还会不会说话?」
&esp;&esp;魏姓青年眉头深锁,正要将他的困扰脱口而出,却见会场上另一头咻的一声,一把飞刀插在地下。辛嘉胜耳聪目明,立刻回头,只见赛场那边走来十多人,阵仗颇大,只是距离太远,生得什么模样看不清楚。辛嘉胜于是又看了地上飞刀,瞧见旁边一对兄妹正在切磋,好像起了些争执,便以为这飞刀是他们吵架的小把戏,过一会就没事了,也不多在意。
&esp;&esp;魏姓青年神色复杂,定定地瞅着那枚飞刀,好像想说些什么,又苦于难言,乾脆垂下了头,查看伤势。辛嘉胜先是皱起眉头,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尽是这副德性,日后怎成得了大气?严肃道:「腿上药了没有?」
&esp;&esp;魏姓青年一抬头,他没料到这个严肃的会主竟会主动关心他的伤势,便诚惶诚恐地答道:「晚辈没事。」
&esp;&esp;辛嘉胜听罢,又瞪了他一眼,唤来了几个人,递给他一瓶药。然后辛嘉胜摇摇头,叹了口气,对旁人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没用!男的像小白脸儿,话都说不清楚。女的只会刺绣女红,一点英气都没有。日后碰上强敌,恐怕只有被打的份!」
&esp;&esp;这时,他的身边忽然飞来数枚梅花标,啪啪啪钉在地下。只见魏姓青年身边走出一人,一个少女腰别长剑,双手还胸,含怒瞪着辛嘉胜:「你说年轻人没用,你老人家才爱倚老卖老呢!」
&esp;&esp;辛嘉胜抬起头来,目光凌厉地打量少女一番,微慍道:「小姑娘,你该知道你在跟长辈说话,注意你的口气。」
&esp;&esp;少女理直气壮:「长辈很了不起么?开口闭口说人没用,像你这种长辈,才不配为人尊敬!」
&esp;&esp;辛嘉胜正待开口,忽见身边一个会眾走到,提醒他大会将要开始。辛嘉胜于是瞪了她一眼,恼怒地拂袖而去。那少女正是阿容,自从那日赵元祺离去后,她遍寻不到他,饱受飢寒,总算在邻近找到了份工作。照她的性子,要学一样新的东西,那肯定是很不容易的。总之,她挺过来了,撑了一两个月,终于等到了今天。她刚到此地,便见辛嘉胜在训斥人,听他说现在年轻人没用,便下意识认为他在说自己,是以没克制住脾气,将敬老尊贤拋在脑后了。
&esp;&esp;那魏姓青年瞧了阿容一眼,下意识地挪远身子。然后他一眼扫去对面的座席,正是适才的飞刀来处。虽然距离的远,看不甚清楚模样,他却知道对方是何人。
&esp;&esp;原来刚才那大阵仗,正是薛少贤和几位家臣。这天,他带着野豹队眾人,来此处办点事,于是拣了一旁的座席,一行人浩浩荡荡坐了下来。赵元祺也在其中,他坐在薛少贤的右后方,见薛少贤好似有些坐立难安,便扔了个水壶给他,一脸调侃地看着他喝水。
&esp;&esp;薛少贤饮毕了水,将水壶向后一掷,手一摆,唤来了欧阳惜剑和段奇寧,让他们分坐左右。欧阳惜剑看他让自己坐左边,偏偏走到右边坐下。段奇寧方才追魏姓青年,本来可以成功,谁知竟让他跑到这里,不便下手,于是洩愤似地抽出了一鞭。
&esp;&esp;这时,有两个男人路经了他们的座席,都是三十多岁,眼角绘着红色眼影,像是戏班子出来的,朝他们这里看了几眼。薛少贤冷笑一声,瞪了回去,轻蔑地说道:「这种货色也是来参加试剑会的么?可真笑死人了!」
&esp;&esp;会场上的天空阴云笼罩,薄雾不散,吹拂在眾人的身上。辛嘉胜一脸严肃,闔了闔衣裳,终于走上主台。他尚未坐下,席间已是掌声一片,眾人欢声雷动,喝采不断。辛嘉胜是个自带威严的人,一见台下掌声响起,耳边都是欢呼,这才稍稍露出了笑意。等到欢声稍歇,他才站起身来,作了个四方揖,朗朗说道:「诸位英豪赴我试剑会,辛某先和大家行礼了。在江湖上,我苍鹰会打着守护台北之名,广邀各路好手,入我帮会,为台北出一份力。今天不论结果如何,我辛某都要感谢各位。比之拳脚功夫上的得胜,各位这片守护台北的心,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esp;&esp;眾人听罢,又是一阵欢声雷动。坐在一角的阿容却没动手,只觉得有些奇怪。
&esp;&esp;她总觉得会场上说不出的怪异,来人大多是比武者,穿苍鹰会服的帮眾却仅有几个。林英堂没来也就算了,那廝公务繁忙,大约也没空来比武。或者有可能是自叹不如,乾脆不来了。可是孙璟和周志风也没来,那就有些奇怪了。再怎么说,孙前辈知她有来意,又怎会不现身呢?
&esp;&esp;辛嘉胜接着道:「咱们比武的办法很简单,这位请看我右首这位年轻人,他叫纪元龙,来自新庄『风拳帮』,是我会里的后起之秀。今日的参与者,只要胜了他,就过了入会的法,临危不乱。纪元龙纵然身出名家,终是年轻阅歷不足,遇上来路不明的对手,也打得有些吃力。
&esp;&esp;那两人在赛场上打得火热,眾人都是紧盯酣斗,大气都没敢喘上一口。而这边的薛少贤却有些心不在焉,他凝视着座席的另一端,好像有些举棋不定,于是转身向后,衝小弟「喂」了几声。那小弟正注视着激斗,眼睛早离不开赛场,对于主人的使唤只是不应。薛少贤于是用力地打了他的头,小弟这才回过神来,忙问两声「什么、什么」。薛少贤一脸不耐烦,先是斥责了他几句,而就在他正预备着要发话时,比武场上却登时一阵譁然,身周眾人纷纷退避,目光一动,全都朝着薛少贤射来。薛少贤一脸不解,猛地回神,只见场中二人已经罢斗,纪元龙手停半空,程智君站在原地,眾人一脸惊愕。一支身长数尺的利箭近在眼前,紧紧地被段奇寧捏住。再迟数秒,他立时毙命。
&esp;&esp;眾人不禁都议论纷纷起来,方才程纪二人斗得数合,眼见程智君便要取胜。就在这时,他袖子却忽地飞出一箭,不偏不倚地朝薛少贤后心射了过去。眾人甫见利箭突出,都是大吃一惊,各个闪身回避。等到薛少贤茫然地回过身来,大伙的心这才归了位。眼看那个程智君,人人心中都揣度着一件事,难不成这人是个刺客?
&esp;&esp;各江湖客都是面面相覷,不知眼下是何情况。辛嘉胜站起身子,正要下场问明,却见薛少贤一拍大腿,斥退两个保鑣,独身上前,指着程智君道:「你是什么人?竟敢行刺本公子,你活腻了吗?」
&esp;&esp;眾人的目光原在薛少贤身上,此言一出,立刻都转向了程智君。程智君环顾四周,只见眼前人怒气衝衝,身边两人一剑一鞭,警戒地等着他发话。场中话声此起彼伏,各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他于是抬起头来,看着天空云靄繚绕,山间白雾迷濛,突然就仰天大笑了起来。
&esp;&esp;群眾更是不明其意,开始有人坐不住了,指着他骂道:「比武便比武,程兄怎能下此骯脏手段?」「这个人原来是个刺客,简直太阴险了!」「乘人不备忽施暗算,真是个卑鄙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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