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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腿尚使不上劲道,今夏也知道再进桃花林着实凶险,只得作罢。谢霄方才连马都没栓就奔去找今夏,现下将手凑到唇边打了个唿哨,不远处啃草茎的高头黑马得得得地跑到他跟前来。“我的马呢?”今夏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的马匹,伸长脖子四下张望,“我明明……明明栓在石头边上了。”青石旁空空荡荡,哪里有马匹的踪影。“糟了,完了完了!这可是官驿的马匹,弄丢了肯定要我赔!”这下,今夏如遭晴天霹雳,一脸的大祸临头。死里逃生不见她怕,丢了匹马倒吓成这样,这点出息!谢霄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把她扶上了自己的马背。终是杨岳眼尖,把晃荡进深草中的马匹寻了出来,今夏方才安心。☆、他们一行人回到医馆时,听闻医童说杨程万刚刚醒来。谢霄听说醒了就放了心,他素来不惯那些嘘寒问暖的礼数,也不愿麻烦杨程万病中见客,当下请杨岳代为问候便匆匆走了。踏入房内前,杨岳与今夏相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桃花林之事暂且不向杨程万提起,让他静心养伤才是正事。“爹爹,来,喝药。”杨岳小心翼翼地扶起爹地,今夏端来医童煎好的汤药。虽刚刚经历伤腿打断重接的过程,元气大伤,杨程万的目光却依旧犀利,只望了今夏一眼,便问道:“夏儿,你脸色不对,出什么事了么?”“啊……嗯……”今夏支支吾吾,撒了个谎道,“不知怎么回事,马丢了……我找了半晌也没找着。”原来如此,杨程万素知她性情,但凡牵涉到银两,对她而言都是天大的事,当下也只能叹口气道:“官家的马都打了印记的,民间不敢私藏,你且慢慢找。”“我也是这么劝她的。”杨岳接过汤药,岔开话题道,“我方才问过沈大夫,他说腿接得很妥当,这几日就让咱们住后厢房调养,方便他随时给您复诊。”杨程万深知自己小小捕头,能受此厚待,必定是陆绎使了银两嘱咐下来的,缓声问道:“陆大人呢?”今夏楞了楞,这才想起陆绎来:“不知道,我没留意,之前他还在的……”“你们,”杨程万顿了下,才已有所指道,“你们要谨慎,说话,做事都要规矩,莫让人抓住什么把柄。”这个人难道是指陆绎?杨岳诧异道:“他一直热心给您治腿,只要不越逾,我想他应该不至于为难我们吧?对两个小辈有些话不好明说,杨程万叹了口气道:“他热心自然有他热心的道理,锦衣卫何时会做亏本买卖。”头儿指得是陆绎别有所图?可头儿就算治好了腿,也只是个小小捕头,以陆炳呼风唤雨之能,又能图他什么呢?今夏不解,杨程万却已不愿再说下去。服侍爹爹用过汤药,仍扶他躺下休息,杨岳要照顾爹爹,晚间自然留在医馆内;今夏是个姑娘家,多有不便,只得回官驿去。“你记得把这个吃了。”杨岳把那瓶芰荷丹给她。“我没事了。”“保不齐身体里还有余毒未清,吃下去妥当。”今夏只得接过来。“六枚药丸就得一两银子呢,你可别糟蹋了!”杨岳担心她不吃,把药丢一旁糊弄事儿。今夏大惊:“这么贵!那怎么能吃,咱们把它退了吧,能不能退?”杨岳无语:“我说小爷,命要紧钱要紧?这玩意退不了,你不吃可就糟蹋一两银子呢。”“我知道了。”今夏百般无奈地把药瓶揣进怀里。夜色如墨,无星无月,亦无风无雨。今夏躺在官驿厢房的床上,了无困意,脑中密密匝匝都是这几日间发生过的事情,一幕幕在脑中来回交替。不知是否体内果真有剩余毒瘴,她灵台一片混沌,丝毫理不出头绪,便爬起来倒了一枚杨岳给的芰荷丹吞下去,恐辣得难受,又倒了杯水小口小口地喝。此丹完全不像她之前所吃的那枚药,入口冰凉,带着淡淡水菱角的清香,简直可以称得上爽口。那么,她之前所吃的究竟是什么?又是谁喂她吃的?今夏愈发弄不明白,拖了脚步复躺回床上,也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听见外间梆子响了两声,才模模糊糊睡去……恍恍惚惚间,她身处一处既陌生又熟悉的大街上,周遭灯火璀璨,人们摩肩擦踵,处处笑语喧哗,仿佛在过什么热闹的节日。她茫然四顾,看不到一个熟悉的面孔,繁灯似锦,她却始终孤零零的一个人。她奔跑着,仓皇寻找,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找寻什么……身子忽然猛地落下,踏入半溪流水,似飘似浮,听得流水潺潺,见一艘画舫缓缓飘来,舫中有丝竹之音,娉娉袅袅,少女眼梢眉角般勾人。待那画舫自她眼前驶过,她才见到舫内一对男女相拥而立。那女子缓缓转过头来,朝今夏嫣然一笑,面似桃花柳如眉,赫然是翟兰叶。今夏正想开口,忽见那男子也转过头来,正是杨岳。他嘿嘿笑着,眼耳口鼻渗出细细红线,越来越多,鲜血泊泊而流,笑容扭曲而狰狞。“啊!”今夏大叫一声,腾地坐起身,自梦中惊醒过来。外间春雷滚滚,电光将室内照得惨白,她方才想起来,今日正是惊蛰,雷从地底而起,惊醒万物。起身摸到桌边,想点灯却一时摸不到火石,摸索间她把早前喝水的瓷杯碰落在地,摔了个响脆。还不及叹气,她尚未回神之际,只听哐当一声,门被人踹开,有人强行闯了进来。身上只着单衣,手边连个趁手的兵器都没有,她随手抄起茶壶就预备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砸过去再论其他。“袁姑娘!”那人道。这声音有点熟,今夏手一滞,夜空又是一道电光闪过,那人眉目隽秀,正是陆绎,却又乌发散落,素袍半披,显然是急匆匆而来。“陆大人?!”陆绎原是全身紧绷,见她全然无恙,似松口气,没好气地瞥了眼她手上的茶壶:“……这也算是待客之道么?”今夏捧着茶壶,慢吞吞地看向半残的门:“您的样子,也不像是来做客的。”“方才我听到你这里有叫声,”他并不习惯对别人解释,“还有瓷杯碎裂之声,以为此间在打斗。”想不出什么借口,今夏只得如实道:“我被梦魇住了,起身后想点灯,不小心把杯子打了。大人您真是内功深厚耳力非凡,这么远都能听得清楚。”两人所住厢房相隔甚远,况且还夹杂着雷声,她着实由衷钦佩。陆绎冷哼了一声,也不知是不屑她的钦佩,还是不齿她惊叫的缘由。雷声阵阵,仿佛从屋檐边滚过,今夏借着闪电总算摸着了打火石,将灯点起,看见地上的碎屑,暗叹口气,扯了块布将它们收拾起来,裹了裹丢在屋角。等她做完,回身看见陆绎竟然还在,而且还坐了下来,原本半披的素袍已穿戴整齐,乌发仍旧披散着。既然他不走,今夏也不好怠慢,倒了杯水推过去:“大人,请喝茶。”陆绎并不去端茶,略挑起眉。对于这位锦衣卫大人细微表情的含义,今夏已能猜着几分,无奈且歉然道:“我知道是茶是凉的,可三更半夜,我也没地方烧水去。大人您大人大量,将就一下吧。”她自己也口渴得很,自倒了一满杯咕咚咕咚喝下去。修长的手指轻轻抚弄着杯子,陆绎并不解释自己为何还不走,况且锦衣卫做事向来没解释的必要。他似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道:“说说你的梦。”“……没什么,就是寻常噩梦,”今夏本能地不想说真话,信口胡诌道,“被狗追,被蛇咬之类的。”陆绎抬眼望她,缓缓道:“我听说你今天去了城西桃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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