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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第2页）

&esp;&esp;吴祖清还是一副很严肃的样子，轻易掰开蒲郁的手，说：“你觉得你错了？”

&esp;&esp;“我不觉得夜里看场电影是错，但鼓动蓓蒂小姐同去，确是不妥当。”

&esp;&esp;“怎么像是我错了，不该给蓓蒂设门禁？”

&esp;&esp;“先生有先生的考量，不准许蓓蒂小姐夜里出门，能够最大程度保证她的安全……”

&esp;&esp;“可是？”

&esp;&esp;“没……”

&esp;&esp;“但说无妨。”

&esp;&esp;蒲郁思忖一瞬，打定主意还是把想法说出来，“上次是电影院，下次不知道是哪里。若是我们这弄堂里，更甚这栋楼发生危险的事情，蓓蒂小姐一样不安全。她平日在学校，一放学必须回来待着。她违反禁令也要同我们上街，难道不是被关在这笼子里太闷的缘故？”

&esp;&esp;吴祖清点点头，“讲来讲去，还是我做得不对了。”

&esp;&esp;蒲郁无话可辩驳了，其余两位女孩早吓得发憷，大气不敢出。

&esp;&esp;“我既来了，也不担心无人看管蓓蒂。这样，你们要玩可以，不出静安寺路，八点钟必须回家。”吴祖清说完喝了一口汤，仿佛先前的压抑氛围不存在，只是听小女孩们闲话。

&esp;&esp;“真的？”吴蓓蒂小心发问。

&esp;&esp;吴祖清点头，还说：“这汤不错，你们多喝一点。”

&esp;&esp;吴蓓蒂难以置信地捂住唇，片刻后，惊喜道：“门禁调到八点，这么多年

&esp;&esp;佳人在书寓，闲人寻风会。

&esp;&esp;芳华无二度，不消经一醉。

&esp;&esp;蒲郁说得没错，事情可能发生在电影院，也可能发生在红砖洋楼。就在蒲郁她们上楼之前，三楼的信箱多了封邮件。

&esp;&esp;没人看到是谁放到那儿的，女佣把邮件送到吴祖清书房。他当着女佣的面拆开来，不过是几份今日的报纸。

&esp;&esp;仔细看过，才知这些报纸缺张少字，印刷质量颇次。把这些缺漏的地方用长短符号标示出来，却成了摩斯密码。

&esp;&esp;这组暗号就是这么破译出来的。

&esp;&esp;深夜，吴祖清把报纸丢进暖炉，眼见着烧成灰烬了，悄然出门了。

&esp;&esp;人力车夫带着吴祖清到四马路。人们心照不宣，这儿是租界有名的红粉胭脂巷，长三书寓到最次等的花烟间，还有没招牌的赌馆、烟管，多如繁星。这些不打眼的石门库房子，夜里点亮灯盏，招引那些已游离身外的魂。

&esp;&esp;吴祖清还没及冠的时候，跟着父辈去过这样的地方。广东有这样的地方，哪里都有。可以说士官贵族家有女眷，不便待客；也可以说风尘之中必有性情中人。男人聚在一起，如花倌人伴在身侧，听曲儿，划拳饮酒，谈家国兴亡。

&esp;&esp;在那些似梦似醒的繁华景象里，吴祖清看见腐朽家族，浩浩山河，看见他的理想，他的国。

&esp;&esp;“阿悯，”堂兄躺在榻上吸大烟，沙哑地唤他的乳名，“你记不记得，哥哥以前教你念的诗？”

&esp;&esp;小小的吴家悯点头，一字一句吟诵李白的《塞下曲》，“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esp;&esp;“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堂兄咳嗽起来，“好，好……阿悯，哥哥身子骨不行了，无法完成你大伯的志愿。你，你要记得，你同阿慈还有希望。终有一天，有那么一天……”

&esp;&esp;紫烟一缕一缕自梨花木榻升起，缠绕盛着鲜果的珐琅瓷盘。

&esp;&esp;灯，灭了。

&esp;&esp;“先生，你说的地方到啰！”

&esp;&esp;吴祖清抬头，看见刻着会乐里三字的牌坊。他付了车钱，走进弄堂。高级堂子不在外招揽客人，一路走过去只听着零星的曲儿声，却是声声如蜜。

&esp;&esp;十号楼，墙上挂着书寓牌子，小厮坐在门里的椅子上昏昏入睡。

&esp;&esp;“多有打扰，红倌人沈先生可在此处？”

&esp;&esp;小厮掀开眼瞧了吴祖清半秒，一个打挺站起来，讲苏州话，“是沈先生的地方，你是？”

&esp;&esp;“鄙人姓吴，与沈先生有约。”

&esp;&esp;“原是吴老爷，小人眼拙，有些日子不见，竟没认出来！”小厮赔笑道，“吴老爷，里边请，里边请。”

&esp;&esp;书寓的客人无论年纪，一律称老爷。书寓的倌人也不在多，何况落寞后一楼只得几位。四下冷清，围绕着茉莉香片的气味。

&esp;&esp;吴祖清走上楼，一位老鸨相迎，“吴老爷，来得可晚，先生吃酒去了。”

&esp;&esp;“无妨，我在这里等。”吴祖清径自坐在阑干边的椅子上，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铁盒，取出一支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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