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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司宜春和梁开宇在出皇榜后便另觅了住处,他二人皆准备向着接下来的馆选努力一下,若不成,再考虑接下来的观政选官等路子。不过不管怎样,既已成为进士,前程起步是定了,那自然不可能再在苏家凑合,尤其司宜春还要准备迎娶自家乡送嫁来的未婚妻,就更得寻一处单独居所了。
&esp;&esp;苏长越因不必参与馆选,时间比他们都充裕一些,假也好请——翰林院清贵之地,庶吉士在其中的三年更多的仍是习学,不直接参与什么具体事务,因此院里也不等人用,他是立即持告身到任,还是待馆选结束后,和通过馆选的庶吉士们一起进院都可。
&esp;&esp;苏长越便选了后者,他谋算好了,先回德安府去,接上孙姨娘和两个妹妹并置办好聘礼,而后一道往金陵而去,在临近州府安顿下家人,再前往张家求亲,仪式过后带着珠华去临近州府见过家人,汇齐了再齐回京城。
&esp;&esp;这麻烦了些,但也没有更好的安排了,孙姨娘和妹妹们皆是弱质女流之辈,家中没有一个成年男主人顶梁,先前与他两地分离是迫于无奈,如今他这边稳定下来,那必是要接过来一起住的。
&esp;&esp;他匆匆收拾了不多的一点行李,去车马行租好了马车,在将要和福松上路的前一天,却接到了刑部的传票。
&esp;&esp;来送传票的小吏知道他才中了传胪,态度很客气:“是相公先前递去的状子有了结果,本部堂官请相公前去听判。”
&esp;&esp;苏长越一怔,春闱之时,连着会试殿试到张贴皇榜,满京城的目光都汇聚在这桩抡才大典上,他递了状子后曾去刑部望过一眼,见还在收状,料着还没定案就没有进去,之后一直忙忙碌碌,没空闲再过问,没想到刑部在春闱的喧嚣下,默不吭声地竟已把案子办了。
&esp;&esp;不过算一算时间,打皇帝下令查办起,已有两个多月了,现在出判决,正是差不多了。
&esp;&esp;他便出了家门,随那小吏往刑部而去。
&esp;&esp;路上问小吏打听,小吏位虽卑,但成日在刑部里厮混,消息很灵通,也很愿意和新出炉的年轻传胪公结个善缘,就说与他听:“相公尽管放心,请相公去是好事,相公的状子里是不是有家产被夺之事?如今正要清点了还与相公。据我偷偷听了一耳朵,相公状子上写的证据确凿,所以状子上的数目有多少,应该都是可以还回来的。”
&esp;&esp;苏长越大出意料,跟着涌上满心的百感交集,一时竟分辨不出心中是痛是悲是喜,只能道:“……多谢堂官秉公执法。”
&esp;&esp;在关于珠华嫁妆的那一部分上,他的证据确实充足,因为当年叶家留有的凭据虽然一并被锦衣卫抢走,但这份凭据同时在金陵张家还保留了一份,如此巨额家产,身后划分时不可能不找个见证人,苏张两家便是互为见证,这凭据也是互留了备份,同时上面还有河内县县衙的官印以为旁证,重重保险之下,只要能有这份凭据在,叶家家产的归属就毫无疑问。
&esp;&esp;不过属于苏家本身的家产相对之下证据就不那么硬了,苏家有账目,但毕竟只在苏家之内,没有旁人可证,官府要不认,苏长越也无法可想。
&esp;&esp;在他的预计里,能把珠华的五万两拿回来就是最好的结果了,这还是建立在他春闱得中的前提之下,他自身的分量能重一点,若不然,就算刑部承认这笔账,可是要说已被锦衣卫挥霍光了,他能怎么办?总不能叫刑部自己掏钱贴给他罢。
&esp;&esp;平民百姓面对官府时,就是如此弱势,受了冤屈唯一的渠道只有去官府求主持公道,官府若不理,那就毫无办法,只能吞下这口气了。
&esp;&esp;苏长越当年所以隐忍住,未去衙门喊冤,便是因此,敌我力量悬殊太大时,告也白告。
&esp;&esp;如今看,倒比他想争取的结果更好一点。
&esp;&esp;“不只相公家,当年和相公家一起被抄的其余四家,家产都要发还他们呢。只是他们多在外地,还得遣人去通知,不如相公赶巧。”
&esp;&esp;苏长越这回真惊讶了,其余四家都已不在京城他是知道的,程家和他同一年扶灵返的乡;告密的李永义死于流放途中,李家人存身不住,不多久也离开了京城;蔡卢两人倒是幸存,但他们在狱中也饱受折磨,身体落下了病痛,不得已先后辞官带着家人回乡归根。
&esp;&esp;这也就是说,这四家多半不可能跑到刑部去交状子喊冤,他们的家产,是刑部主动发还的。
&esp;&esp;——说实话,这得是青天级别的主官才干的事,一般官员真没这个觉悟。
&esp;&esp;这个疑惑在见到作为主审官的刑部左侍郎时被解答了。
&esp;&esp;左侍郎拿出来一份盖着刑部大印的判决书,但他先宣读的却不是这份判决书,而是附在其上的一份御笔批示。
&esp;&esp;这批示当是根据刑部先前上报的案情下的,除了明令归还五家家产之外,对当初的五人组还各有封赏,亡故的各追赠一级,仍健在的因两人身体故,给赐了个散官闲职,真是考虑得极周到了——当然李永义除外,发还他家被抢走的家产已算天恩浩荡了,别的不可能有他的份。
&esp;&esp;苏长越叩谢过天恩后,别的要走的程序都很简单,他家当初被抢走的原都是银票,苏父是清流官,没什么外财,家里陈设普通,锦衣卫看不上,就没动实物。如今他也只要领回银票即可,点过数目,签字画押,他这桩案子就算是了结了。
&esp;&esp;他又略微打听了一下靠着这笔钱财从总旗升到百户的锦衣卫,二十一岁的传胪,御笔钦点的庶吉士,说是前途无量一点也不为过,左侍郎不吝于透露给了他:“此人手下染的血还多着,桩桩件件累积下来,断无生理,这批人犯的判决会一总下来,大约也就是这几日了。”
&esp;&esp;苏长越谢了他,不再打搅他办公,揣着失而复得的家产出了刑部大门,慢慢往家走。
&esp;&esp;他一路若有所思,家产已经回来,恶贼将要伏诛,他的思路便不在这上面了,他现在想的是皇帝下的批示。
&esp;&esp;这批示实在来得奇怪——当然不是说归还他家家产奇怪,也不是说给父亲的追赠奇怪,一般神智清明的天子都会这么做,以慰忠臣之心。
&esp;&esp;怪的是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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